话说吕雄、何大等一群平头百姓都已赶到了燕王府,本该早来支援的方百花一行却为何迟迟未到?
答案是半路遇袭,被绊住了。
汴梁城内街巷纵横,从长公主府到燕王府本不只有一条路,可心忧儿子安危的方百花自然要选择最近的一条。
结果一行三百骑行至安乐巷时,两边房屋突然倒塌,十几根顶梁巨木横七竖八,瞬间拦住了前后去路,显然是早有埋伏。
方百花临危不乱,侧身躲过几支弩箭,紧跟着一个镫里藏身彻底消失在马背上。
虽然暂时安全,她却暗暗心惊。
从刚刚箭矢的力道判断,那显然是制式强弩所发,难道军中也有人反了?
几个骑兵下马,狂奔着要去搬开路障,却被一阵箭雨攒射倒地。
方百花顾不得细想,掏出挂在马侧皮囊中的绳索甩手掷出,那绳子的一端是个铁爪,正是破寨常用的工具。
只是为了躲避弩箭,她没法起身将绳索的另一头系在马鞍上,只能用手死死攥住。
方百花勒马调头,绳子瞬间绷直,拽开了一根木梁,剩下的失去支撑,眼看就要垮塌。
可就在这时,她突感腹中一阵翻腾,顿时失了力气,绳索脱手。
危急时刻一个亲卫策马冲来,不顾肩头中箭,劈手抓住了绳头,同时狠狠一勒缰绳,战马嘶鸣声中人立而起。
两个同伴冲到,一左一右用身体为他竖起两道屏障。
那亲卫腹部再中一箭,如此近的距离,重甲也挡不住强弩,顿时血流如注。
可他恍若未觉,手中刀狠狠剁在马屁股上,战马吃痛,撒开四蹄奋力一窜。
“哗啦啦”一阵响,前方路障终于垮塌,再也挡不住战马跨越。
众骑兵欢呼一声,护着主母向前冲去。
方百花缓了一口气,肚子里的小家伙终于安分了一点,咬着牙重新执起亮银枪,“杀!”
原来伏兵见路障被破,再没法像刚刚那样只躲在暗中放箭,纷纷现身冲上了街道。
正面厮杀爆发,方百花枪如游龙,挡者披靡。
可惜部下却不是人人都有她这般好身手,街道狭窄不利骑战,伏兵中又有不少好手,配合也要比围攻燕王府的那些同伙有章法得多,两边一时间斗了个旗鼓相当。
几个开路的骑兵连人带马倒下,顿时又把路重新给堵上了。
“下马步战!”
方百花不愧沙场大将,当机立断下令。
将士们得令下马,迅速组成了一个锥形阵,怒吼着攻击向前。
武家军的骑兵都是军中精锐,能留下保护两府的更是精锐中的精锐,步战杀敌丝毫不比老本行差。
手盾护体、丈许马槊组成枪阵,如林而进,任凭对面黑衣人武功再高,也是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那些人也不恋战,发现尽落了下风,打声唿哨便撤了个一干二净。
这不由看得方百花更加心焦:“如果围攻家里的都是这等身手,他们挡得住吗?”
重新上马加速,可没走多远又是一股伏兵。
就这么打打停停,时间全耽误在了半路......
一处屋顶的阴影下,之前出现在太学的那个老者脸显笑意,转身就走。
身边一人跟上问道:“李老,您不是说要活捉那方百花吗?”
老者脚下不停,身形纵跃间淡淡说道:“鱼儿已经上钩,还怕她不来吗?”
腹中胎儿累赘,方百花厮杀的本事只能发挥小半,可这耳力却不耽误,豁然抬头看向了老者离开的方向。
“四境宗师!”心里暗叫不好,立刻张嘴疾呼:“不要纠缠!快!快!”,声音都有些变了调。
亲卫军官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一刻不敢耽误,高声对一个正在厮杀的年轻人喊道:“林牙,带你的人为主母开路!”
被喊到名字那人二话不说,转身就撤,丝毫不顾背后砍来的长刀。
“刺啦”一声刺耳摩擦,刀尖划过包着后脑的钢盔,溅出一道火花。
只见他身子打了个晃,却丝毫没有反身的意思,脚下跑得更快了。
钢盔掉落,露出一头短发,原来这个被叫做“扎拉”的青年竟是个胡人!
武从文定下的规矩,凡是投靠的异族,无论是否从军都必须剃掉发辫、不准再留髡头。
不过光头实在难看,长时间戴着钢盔还他娘磨得慌,想留成汉人那样发髻又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慢慢的竟然自发统一成了类似后世寸头的新发式。
这个青年的身份尤其特殊,全名叫做林牙射,父亲正是在蓟州归降的契丹守将林牙扎拉。
后来燕京分兵的时候,林牙扎拉选择了追随耶律丹西迁,却把儿子林牙射留在了武家军中。
这也算是大家族常做的一招“两头下注”吧。
林牙射颇有乃父之风,平时沉默寡言,战场上却勇猛无畏,每战必定身先士卒,因此颇得将士们尊敬,如今已经没人因为身份而对他另眼相看了。
枪阵突然从中间散开,林牙射带着他那一屯三十八骑狂飙而出。
对面黑衣人已经有了防备,混战时无法使用的强弩重新射击,还有人就地一滚准备去砍马腿。
不过这一次,林牙射和他的部下们再也不顾伤亡,对各种攻击手段根本不去防守,平挺马槊只管硬冲。
身侧两个部下中箭倒下,林牙射猛地一提缰绳,胯下战马嘶鸣着四蹄腾空,险之又险的躲过了横扫的钢刀,落地时踏死一人,健硕的前胸又撞飞了第二个。
战马悲嘶,倒地的骑士一时未死,却被自己的战友践踏而过.....
开封府衙。
“父亲!”张仲熊浑身染血,语气焦急,“家中下人已经集结完毕,咱们何时出击?”
他是开封府军巡使,掌管衙役,负责城内治安、缉盗事务,刚刚也与黑衣人血战了一番。
只是敌暗我明,衙役们都像平常那样分散在城中各处,根本组织不起正经抵抗,无奈退回府衙,准备发动家中仆役出战。
张叔夜看着手中只有木棍农具的家人,还有仅剩几十人的衙役,眼神有些飘忽。
沉吟半晌后,声音带着点艰涩的开口道:“眼下这点儿人守卫府衙尚显不足,哪有余力出击平叛?”
他为官清廉,虽然贵为开封府尹,却始终没在汴梁购置府邸,一直和家人住在府衙后院。
张仲熊闻言一愣,心说这可不像父亲一贯的风格啊!
见小儿子还想再劝,张叔夜抢先说道:“贼人显然早有预谋,开封府衙重地,守住这里也很重要。”
他这不说还好,一说张仲熊更疑惑了。
“那些黑衣人的目标明显是燕王府,这开封府衙虽也重要,却并不急迫,父亲曾领兵多年,怎会看不透这点?”
“那理由......怎么更像是随便找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