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萧道云一行人走进造纸工厂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热火朝天的景象。
一部分工人围在蒸汽机边,看着它不知疲倦地用势大力沉的重锤舂捣造纸的原料,无数粗粝、坚韧的纤维被捣烂,工匠们觉得差不多了,就往里冲水,将它冲出来。
另一边,舂捣软烂的纸原浆经由竹筒管子来到了一处池子里。
这里是精磨工序,也是由蒸汽机带动的。
再往下,便是几口很深的大池子。
池子乃石质,为了制造这八口池子,耗费了他巨大的财力物力。
来来往往的力工将一桶又一桶的中和、漂白药水往里倒,然后像是老驴拉磨一般推动池子正上方的转盘,搅动着底下的纸浆。
纸浆从颜色各异,变得统一。
灰白色或者米黄色。
等到反应得差不多后,停止转动,开始过筛。
筛网也是麻布所制,目的是祛除纸浆里的材质。
等到细腻的纸浆流入下一道工序的时候,萧道云不由得感慨道:“造纸原来那么复杂的么?”
周牧枫笑:“不然你以为为什么那么昂贵?那都是付出了很多的心力才行的啊。”
等到纸浆流入一个长方形的大池子后,萧道云瞪大了眼。
因为,这里是整个作坊人最多的地方。
只见心灵手巧的工匠们摆动着池子上方复杂的木质器械。
一伸一缩,一张一弛。
细腻的纸浆就均匀铺在模具里细细编织的竹篱上。
然后,等干的差不多了,小心翼翼地将其脱模,等待晾干即可。
萧道云等人瞪大了眼:“这就行了?”
周牧枫点头,语气很是平静:“是的,晾干以后就是纸了。”
“库房里应该有一些,比我先前在书房里给你看的那些更好,我们去看看?”
萧道云猛点头:“去看看。”
库房里,层层叠叠码垛着很多纸制品。
有一整张的宣纸,也有装订成册的书本,都是空白的。
萧道云随手抽出一张纸,来到书桌前,提笔便写。
行云流水的字迹跃然纸上。
落笔,他大喝一声:“好纸!”
周牧枫点头:“他眼神里满是睿智的光。”
“如果说,我们提高产量,然后大批量的投入市场,会如何?”
萧道云深思熟虑片刻,谨慎的回答:“首先,会使得大多数书生、学子、书画大家都能够用得起纸,他们...大抵会歌功颂德我等。”
“但是,世家这里...会将我等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周牧枫点头:“纸,和装订起来的书本,或者是以后会衍生出的什么东西,包括刊印出来的书籍,我们都要卖!”
“不仅要卖,还要大张旗鼓地卖,还要大力宣传。”
萧道云点头:“扯虎皮拉大旗,我等要用儒家这杆大旗来为我等掩护。必要的时候,可以为儒家之人妥协。”
“孔师?”
“如果他或者他的人来了,也不无不可。”
至圣孔先师和他的后人的名头是一柄双刃剑,一方面它能够为萧道云他们解决规避很多麻烦。
另一方面,他们有可能会陷入与儒家越来越深的纠葛里。
萧道云和周牧枫不想看到这一天的来临。
他希望能够与儒家扯上一点关系,但也不希望与他们深度绑定。
嗯,非常渣男的行为。
萧道云拿起一本明显厚了很多的书,打开。
“嗯?居然有字!”
周牧枫歪过脑袋看了一眼:“哦,印刷出来的。”
他拿起一旁的一摞书,分发给了身后的众人。
他们打开仔细观看起来。
是儒家经典四书五经。
看着看着,众人的表情都不一样。
“这...”
萧玲珑无奈放下一本,张口道:“平心而论,此印刷出来的书籍似乎是没有书写的灵魂所在。看起来呆板无趣,每个字都是一般的死板。”
萧道云接话:“自然是比不过儒生手抄出来的。但是,出品能得到保证。”
他正拿着一本薄薄的书观看,看书名,是周牧枫无聊时通过口述让刻印的工匠搞出来的。
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三篇华夏古人代代相传的蒙学巨作的合订本。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楚卫,蒋沈韩杨...”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萧道云越看越入迷,越看越兴奋。
“此...此乃稚童启蒙的着作啊!”
“本王原本以为孔师所做蒙学书已经是天下无敌了,没想到有人比他还精辟,这是谁人所做?”
他兴奋地将这几本书给旁人传阅,纷纷收获了不少赞赏之声。
周牧枫哈哈一笑,很是不要脸的将华夏千百年的智慧据为己有:“不才,周牧枫也。”
萧道云瞪大了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老九,你说,若是将这几本书拿出来作为稚童蒙学的教册,你觉得如何?”
萧道云沉思片刻:“若是能成,那自然是极好的,但是...恐怕圣人之后,孔师和孔师的弟子们会有意见啊。”
周牧枫冷笑:“有意见?这帮姓孔的有个屁意见,一堆废物几十年总结出来的东西还不如周某人三个月写出来的东西,我要是姓孔的早就寻一块豆腐撞死算逑。”
萧道云吓得亡魂大冒:“周老二,诶哟我的天,你可憋说话了。”
在这个时代,你去骂当权者可能没啥大问题,皇帝也不会跟你一个升斗小民置气。
但是你要说半句孔圣人和圣人之后的不是,那你完喽。
得遭老罪喽...
哪怕这里都是自己人,那也怕隔墙有耳啊。
周牧枫哼唧一声:“一群腐儒罢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
萧道云摇摇头,显然很不认同周牧枫的话。
他转了个话题:“周老二,你这些纸,可是要卖?”
周牧枫摇摇头:“不卖,这些在我看来是次货,卖了砸招牌,你们想要用就拉回去,给你家老大,老二,老三和小四识识字,学学画吧。”
他正色道:“你这家伙可别太过分,他们虽然为庶子庶女,但也有读书识字的权利。”
萧道云呵呵一笑:“我也是庶子啊。”
他揉了揉腿边他的大儿子的脑袋:“老大,给你周伯伯背功课,就《论语》吧。”
一旁萧道云的大儿子清脆的背诵:“子曰:学而时习之...”
其他孩子不甘示弱,争先恐后的开始背诵功课。
房间里,响起小萝卜头们此起彼伏的声音。
......
另一半,临安。
东宫里。
已是入夜时分。
皇帝第十子,现任太子迈着疲惫的步伐往东宫方向走。
他在年前就跟元康帝学习如何处理政事。
但是,其中的难度,其中的弯弯绕超出了他的想象。
虽然他每天都在进步,每天都在努力。
但是他每日仿佛如履薄冰。
元康帝对他的要求太过严格了。
想想也正常,因为他已经老了。
今年,他已经五十五岁了。
这已经是可以考虑身后事的年纪了。
他需要为大康的社稷和未来考虑。
本来他不用那么急的,但是...
太子并没有怨言,他很能理解元康帝对他的严格。毕竟,这是成为一名好的太子所必须的道路。
不过,压力太大,总有一个释放的渠道。
现在没有香烟,他作为一国储君,也不好酗酒。
那么...瑟瑟就成为他发泄压力的一种方式。
对外也好说是为了传宗接代嘛。
“今夜,是哪位妃子陪孤啊?”他抬起头,看了看今天的夜色。
嗯,有些暗沉,月亮若隐若现在云层中。
身旁的小太监躬身道:“回殿下,是陈侧妃。”
他立刻想起来了一个娇小可爱,眉目含情的身影。
自从她两个月前被送入东宫,太子只碰过她一次。
那一夜,少女婉转娇吟,欲拒还迎的身影给他带来了很深的印象。
没来由的,他感觉小腹一阵火起。
他十五岁了,还没有孩子。
这可不行,他的九哥,十三四岁就抱娃了。
“行吧,带路。”
沐浴后,他有些兴奋地来到他的房间。
里面,一个少女已经在等着了。
“殿下~”一具娇躯扑来。
月光下,少女欲拒还迎,少年月夜化狼。
战事稍歇,他浑身无力地瘫软在榻上。
一旁的陈妃突然叹息一声,幽幽地道:“殿下,您知道么...”
“妾身之主已去,奴,自不敢独活。”
太子心中一愣,正处于贤者状态的他脑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请...殿下赴死!”
下一刻,本来在身侧还娇软无力的少女突然暴起,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枚金钗。
寒光闪过,他抬手阻挡。
可是,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