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光透过石窟穹顶圆形的窟窿静静洒落在祭坛之上。
谢天行不屑撇嘴道:“倒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脸的。”
厉飞蓬抬头望月,飞沙在月光之下随风飘荡,轻笑的表情看不出真实情绪。
“在我发现自身癔症的那一年,我跟着戏班游历北国,一边唱曲,一边磨练自身技艺。”
“只不过当时的戏班里面鱼龙混杂,几十号人就一个主角,每个人都勾心斗角,荒废了技艺,导致戏班的风评也越来越差。”
“我潜心学习,编排出了几部得意戏剧,交上去以后还以为怎么都能混个次角当当,没想到到了最后连我的名字都不能出现在戏剧里面。”
厉飞蓬说到这里面色平静,显然这件事情经过这么多年已经无法让他心中再起波澜。
谢天行无言,这种盗取他人成果的事情不要说一个戏班了,当今天下各行各业都有发生,就连天策府中都不能完全杜绝。
厉飞蓬一个没背景,没后台的普通伶人,想要靠才华出头,哪有那么容易。
“在这之后我心灰意冷了一段时间,回到了家乡,在这里我结识了自己心爱的姑娘,并与她结为伴侣。”
“重整旗鼓之后,我自己创立了戏班,还编排出了《一入江湖笑三笑》这样的笑戏。”
“在当时,这部剧可是吸引了无数人过来看,戏班也因此名传十里八乡,这也是我人生最幸福的时刻。”
“然而我有病在身,限制了戏路,仅靠着笑戏,可以红极一时,但终究还是上不了台面。”
厉飞蓬的嘴角又开始扯开弧度。
“我开始带着戏班四处游历,一边寻找治疗病症的办法,一边编排新的戏剧。”
“可当我走遍重山,回来的那一天,却发现,她和那个畜牲......”
厉飞蓬笑容逐渐变得癫狂,一边抱着头不断摇晃着。
“我冷落她许久,她心生寂寞,我不怪她。”
“可千不该万不该,他们两个不该跪在我面前告诉我。”
“他们是真的相爱!”
“无耻,无耻之尤!”
厉飞蓬手握拳头,不断拍打着地面。
“一对奸夫淫妇,却给我装什么忠贞不渝的苦命鸳鸯!”
“哈哈哈哈!”
厉飞蓬的笑容逐渐疯魔,甚至开始发出不受控制的笑声。
“一个是我心爱的女人,一个是我唯一的亲人。”
“你觉得我该如何待他们?”
厉飞蓬对着谢天行挤眉弄眼,凹陷的眼眶里眼珠子瞪的都要掉出来。
谢天行沉默,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厉飞蓬固然可怜,但想到祭坛之下那些跳入血河之中的村民,又觉得此人无比可恨。
厉飞蓬看着谢天行的反应,一副就知如此的表情:
“换了是你,你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吧?”
“恨么?”
“当然恨!”
“可我能怎么办?”
“那时的我浑浑噩噩,每每想起都想就这样了却余生算了。”
“一直到,我见到了尊上。”
谢天行耳朵一动,疑惑道:“尊上?”
厉飞蓬笑了笑没有回答:“我人生第一次听到有人告诉我,我的笑症不是病。”
“而是赐福。”
“是只有被神明选中的人才会得到的快乐。”
“我。”
“是悦神在人间的使者!”
谢天行不断分析,如厉飞蓬所说,这尊上恐怕就是当时仙教中的某个高层,很大的可能就是仙教的那位“仙”。
“我得到了悦神的力量,不用修炼武技,也不用起早贪黑打磨筋骨,我觉得自己的身体每天都在变强!强到江湖上所谓的一流高手也不是一合之敌!”
“之后我听尊上的安排,蛰伏在这里,慢慢经营悦神教,一直到仙教在官府围剿之下消失覆灭。”
“但是我知道,尊上没有死......”
厉飞蓬表情开始收敛,平静道:“我相信总有一天,尊上还会回来的。”
“我将他们两人关了一个月,他们每天都哀求我放他们出去,并且保证,他们会离开村子,以后再也不会来碍我的眼。”
“可我,又怎么能这么轻易放他们离去?”
“正好,当时的我灵感枯竭,一直写不出好的戏本......”
谢天行插嘴道:“所以你就打算演一出没有戏本的戏,让整个村子的人,陪着厉飞雨演,而你则是躲在幕后悄悄看着这一切。”
厉飞蓬手指点了点谢天行:“想不到连这你都猜到了。”
“没错。”
“真正好的戏剧,伶人演的就应该是他自己!这人间,每个人都是伶人!每个人都在演自己!”
“众人皆醉唯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
“看透一切!游戏人间!将这些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我是真正的神!”
谢天行看着逐渐疯魔的厉飞蓬,轻声嘲讽道:“你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罢了。”
厉飞蓬也不在意,将他一直在捯饬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具人偶,一具栩栩如生的女子人偶。
谢天行见状,心中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厉飞蓬哈哈大笑道:“那小畜牲怎么也想不到,他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他的叶儿姐姐,倘若他能不这么对我,又何愁见不到心爱之人?”
“前些日子,这女人终于是撑不住饿死了,我便将她制成了人偶。”
谢天行心中叹道:果然,这个叫叶儿的女子已经遭了毒手,而厉飞蓬之前在柴屋之中一无所知的样子,也是装出来的。
厉飞蓬抓着人偶的脖颈,得意道:
“这具人偶可花了我很大的功夫,每一寸皮肤,我都是细心揭下,没有一点破损,骨骼之上的每一缕血肉我都小心剔除,之后填充以石灰,最后再将皮肤缝制上去。”
“以后村子里演的木偶戏,她就是主角了。”
厉飞蓬脸上带着病态的笑意,同时吹了口口哨。
一名脸上带着和蔼笑容的村民牵着一个人走上了祭坛。
来人正是厉飞雨,脖子上套了一个项圈,就像是狗一般被牵着,手脚并用得爬了上来。
此时的厉飞雨表情痴呆,嘴角还流着口水,已经完全没有人样。
厉飞蓬随手扔出一块香气四溢的肉片,诡异笑道:“吃吧吃吧,这就是你心心念念想要见的叶儿姐姐的肉。”
厉飞雨显然已经被饿了一些时日,见到肉片马上就扑了上去,津津有味得撕咬起来。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厉飞蓬对着谢天行挑了挑眉头:
“你瞧瞧,这对痴男怨女,活着的时候说情深意切,真饿了,不还是照样吃?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