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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朋来客栈的后堂,前段时间,南明永历帝的御前使者,正是在这里宣读诏书的,而今,袁起凡坐在这里,而他面前,站着几个人,这几人分别是: 武当的付掌门,“影卫八杰”的尚若心,刚刚送凌霜母子去少林寺,才回到客栈的悟空,针灸学堂的圆普,还有将他带到这里来的风清扬!

“这就是你大师兄的儿子,还记得吗?”

——目光停留在尚若心那张白皙的脸上,袁起凡的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没说一句话。

尚若心的眼泪就下来了,“凡叔,你的大师兄就是我爹啊,你记得他,为何却记不得我了?你只跟他在一起不超过十年,但是你照顾了我二十年啊!”

袁起凡对着尚若心上上下下地打量,看到他哭得那么伤心,也知道是真的了,心头就一酸,难道自己以前真的认识他?为何我就是一点也想不起来呢?一着急,头又开始有些难受了……

“我是老五啊!还认得不?我和老三,和你,我们以前一直在幽冥谷的……” 悟空着急了,他不等风清扬介绍,直接跳到袁起凡面前,又继续提醒着,

“你那天悄悄走的,帮东厂完成了杀人的任务,因为有功,就进了锦衣卫,凌霜说你们终于在一起了,我今天才算再次见到你,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袁起凡依然瞪着他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突然眉头紧锁,感觉头痛来袭……

圆普看悟空太过着急,很容易刺激到眼前这个失忆的人,便一把将他扯过一边,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然后,慢慢地拉起袁起凡的手,摸着他的脉道,“你体内湿寒过重,气血有不和的迹象,一定不要再去水中捕鱼了,这几天,就呆在这里,我给你试试针灸,看看你能否想得起以前的事!”

袁起凡皱了一会儿眉头,突然睁开眼睛,把目光转向风清扬,问道,“我大师兄呢?他怎么没来?”

尚若心一听,更难以抑制心中的痛,背过身去抹着泪,一直未开口的付掌门,此时说话了,

“师弟,我带你去见大师兄!”

袁起凡的眼睛立刻就亮了,他应声道,“好!” 忙站起身,跟着付掌门出了后堂。风清扬同尚若心一起,也跟了出去。

付掌门没有选择从山路上去,而是打开密道的门,几人便从这里上山,一路上,袁起凡都很快乐,他感觉,只要见到了大师兄,或许,他就能想起来所有的事!

…………

众人在一间带窗的密室前停下,袁起凡转过身,看看这里的床榻,书桌,还有窗户,似乎有些熟悉,付掌门没有说话,也没有再继续向前,大家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袁起凡,只见他很自然地走向那扇小窗,推开,朝着那片绿茵草地走过去,嘴里还说着“大师兄,我来了!”一旁的尚若心与风清扬对视了一眼,此刻的风清扬感觉到了“灵魂”这个词的意义,小时候,大人说,世上没有鬼,其实他一直就不信。不管有没有鬼,灵魂出窍,亲人是有感觉的,你看袁起凡现在这动作娴熟的,你说冥冥中,没有练无门的指引,我都不信啊,他能把一切忘记,却独独在推开小窗时,说了这么一句话,关键是,还显得极其平静,那是什么?是偶然吗?是装出来的吗?都不是!那是灵魂的相通!那是灵魂的指引!

走到练无门的墓碑前,袁起凡慢慢停住了脚步,他也意识到这是一个墓,这才猛地一回头望了望身后这三人,付掌门走过来,低声道了句,“你离开以后,清军来寻找张献忠的小儿子,大师兄为保武当,在密道与清兵同归于尽了!”说完,他长叹一声,不再言语。尚若心也走过来,轻轻抚着墓碑,道,“爹,我凡叔来看您了,他现在失忆了,谁都不记得,却唯独没忘记您。您在九泉之下,帮他赶快好起来吧!” 说完,他朝着墓碑便磕头一拜,风清扬看见袁起凡眼中闪着泪光,就拍拍他的肩头,安慰道,“他一定知道你来了,现在,你们几位同门师兄弟,就剩下你和付掌门了,要不要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袁起凡无力地点点头,他没想到,一直心心念念的大师兄,终究还是没能见到,再见时,却已是一块无声的墓碑!

风清扬与尚若心离开了,付掌门陪着袁起凡,在这块墓碑前坐了许久。

“我是不是在这间密室里待过?”

“是的,大师兄说,你是逃出来的锦衣卫,最好躲避一段时间,就安排你和凌霜住在这里。对了,还有个孩子,是张献忠的小儿子,你和凌霜收养了那孩子,作为义子。你们一直在这里生活得很好,但有一天,风盟主说,需要人去彭山寻宝,你就自告奋勇去了那里。” 付掌门平静地回忆着。

“凌霜和那个孩子呢?他们在哪儿?为什么我没有看到?”袁起凡感觉,这个凌霜既然跟他关系这么亲密,说不定可以帮他想起更多的事来。

“悟空把她和孩子送去少林寺了,清军找不到那孩子,还会再来的!”

付掌门无奈地道出,正是因为这个孩子,武当上下被清军搜了个遍,大师兄壮烈牺牲,而武当山下的清军也守了几个月的岗!如今,保民团不到武当山上来了,风盟主建了山下的万朋来客栈,现在,那里是大家的联络点。

“风盟主?你们都尊称他风盟主?”

“是啊,保民团就是风盟主和大师兄一起组织建立的,目的就是保护天下老百姓不受清军的欺压和虐杀。”

袁起凡听到这里,又想起了那个大个子的壮汉,是他将自己从水中拉出来,也是他带自己回来见昔日的亲朋好友,还是他,号召天下武林中人保护苍生……顿时,心中涌起一阵感动,没有他,自己还在水里为清兵捕鱼,也许有一天,自己就真的体力不支,累死在江里!

“走,我带你去我们小时候与大师兄一起练功的地方!” 付掌门看到袁起凡眼里闪着光,一心想唤醒师弟的记忆。

从密道上去,付掌门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介绍着,“这儿,我和大师兄经常练太极剑的地方,当年,师父叫你们点评。你和师姐意见不同,师姐夸大师兄舞得好,而你,总说我舞得更好,还说,大师兄太刚了,我比他柔一些。还记得吗?”

袁起凡注视着这个练武场,每一处,似乎都能被阳光照到,想来,在那些日子里,师父要求严格,师兄弟几个都起的很早……

“还有这里,有一次,你跟李树一比武,他输了,坐在地上生气,最后,还是你把他拉起来的,那一天,师父就断言,说袁起凡最大气,但是,心太软!”

袁起凡停下来,摸了摸台阶上被砍的一个缺口,就听得付掌门轻叹一声,解释道,“这就是那天,李树一不服气,举剑砍的,我们都不喜欢他的性格,师父也不搭理他,只有你跑过去,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还安慰他。”

“他死了!”袁起凡手摸着这个缺口,淡淡地道,付掌门心一惊,“李树一?”

“对,我不记得我是怎么遇到他的,但后来我们的确又见面了,我只记得他将我一推,但是箭发射出来,我没死,他倒死了!”

付掌门没有再问,他仔细品着这段话,又见面了,是在彭祖山吗?那说明,李树一也去寻宝了,是谁请他去寻宝的呢?大清吗?还是南明?……箭发射出来?谁射的箭?为什么要射李树一?李树一又死在了什么地方?彭祖山上吗?还是在山脚的水边?

付掌门的疑问越来越多,而袁起凡除了这些,好像并没有想起更多的事,他在武当山上从这里走到那里,一路赞叹着这山上的美景,像个孩子一样无忧无虑。此时,付掌门倒觉得,但愿袁起凡一辈子就这样,想不起任何事,也就没有任何烦恼,就像他在密道同凌霜母子一起生活,没有人打扰,如果后来没去寻宝,现在一家人在一起,该有多幸福!……当初的同门师兄弟,现在只剩下他二人了,如果自己不是守着这武当的门面,怕也早就没了,想着,他跟在袁起凡的身后,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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