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卯从白云庵回了温府。
也无所事事,横竖不过打百合的屁股和上床揩师父的油。
第二日他去寻万墨兰,考虑今日行程时候,那妮子却突然闭门谢客,一口一个不太舒服没想好,愣是不见他。
给他整的云里雾里的。
咱又不是出去谈恋爱....
至少明面上不是,有什么想不想好的。
不过好说歹说,中午时分万墨兰还是踏出了房门,面庞依旧木讷,是个十足不开窍的秀气姑娘。
出来第一句话就是对李卯说:“思悬公子,我小姨很快就回来了。”
李卯挑了挑眉,装傻充愣,二话不说再次拉起了秀气姑娘的葇荑,往园林中一亭子赶去。
“兰儿,此情此景,我想为你诵词一首。”
李卯含情脉脉。
万墨兰依旧情绪稳定瞧着李卯。
沉默片刻后低头掏出来小本子记下——
思悬公子今个更是演都不演了,虽然我不不是瞧不起他,但是思悬公子举止这么轻佻,肚子里能有墨水吗?
不过好坏好像也不重要。
……
午后时分,雨后苏州愈发清新明媚,金阳于空中洒下金辉,温家园林那叫一个美轮美奂,典雅幽致。
一紫裙凤纹沉静美妇迈步于鹅卵石小道,身边丫鬟成群,撩着裙摆端着茶案垂首随行。
南宫素笙,乃是吕老夫人之妹,吕青之女。
吕家初为富贾,慧眼识珠,寻得了个家道中落的寒门县令为婿。
吕青得以嫁入南宫家,嫁于南宫连为妻,且两人伉俪情深,举案齐眉。
后南宫连一路平步青云,当了布政使,南宫家地位便水涨船高。
而其嫡女也凭此嫁入江南亲王,做了楚王妃。
南宫家凭此更是于江南金陵之中地位猛窜一大截,几乎成了那金陵城中城的楚王府最亲臂膀。
吕家同样受惠不少,凭着这些官府资源,愣是一飞冲天就差当了这江南商会之魁首。
不过冲的太快,分了不少人的蛋糕,难免会有些根基不稳,或是招来狼环鹰视。
南宫素笙寻着一处雅致水榭,满意点点头后,将准备进去享清幽。
但那双秀美宫靴将踏入那亭台之时,却突然听见一边小园之中,翠绿掩映之后,传来声声声情并茂的吟诗作赋——
“靥笑春桃兮,云髻堆翠;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纤腰之楚楚兮,风回雪舞;珠翠之辉辉兮,满额鹅黄。”
南宫素笙肉眼可见眼神定了定,眸子低垂反复咀嚼回味。
最后眼睛微微发亮,将迈出去的步子倏然收回,就好似见了什么似的撩起裙摆,蹙着烟眉循着声音赶去。
身后丫鬟眼巴巴张望道:
“欸?王妃咱不喝茶了?”
又一稍年长些丫鬟轻声呵斥:
“多嘴!你难道不晓得咱们王妃好文成痴,见猎心喜?”
一众丫鬟噤若寒蝉,缓缓跟上。
前头,梅花苑之中,一圆形花圈之中空出一大片空地。
其中摆着石桌石凳,典雅名贵瓷器茶具。
花圃外绕着水渠,其中栽着些浮萍荷花,活水汩汩流向外头的小湖。
南宫素笙赶到之时,眼神在其中那一手揽着万墨兰腰肢,另一只手拉着其手掌的白衣公子身上停留片刻。
心头有些诧异,眉宇微乎其微一皱。
眼前姑娘她认识,是若华的外甥女,期间来苏州时见过两面。
至于那白衣公子...
她倒是没有细问这位公子来路。
但是就那天而言,眼前白衣公子不是同若华是什么暧昧关系?
怎么若华出去替王府采购些东西,就勾搭上了这位若华的外甥女?
若说两人是清清白白就牵个手....
那为何万墨兰的面颊泛红,眼神里还蕴着秋波。
而且这刚刚作的赋....
南宫素笙回味方才几个字眼“云髻堆翠”,“榴齿含香”,其用词细腻确切,倒也符合一个经常同女子打交道的花花公子形象。
但是很明显是为了讨好眼前姑娘之言,哪怕才华再横溢也是不争的事实。
身后钻出来两个丫鬟脑袋,捂嘴眼睛晶亮盯着前头那白衣公子叽叽喳喳:“是那天的白衣公子!”
“怎么不是跟温夫人在一块儿?”
南宫素笙实在不懂贵家这关系,索性就没提,给俩人个台阶下:“公子,不知方才作赋乃是出自你口?”
花圈中央,牵手两人齐齐一愣。
万墨兰率先“蹭”一下抽回来了手,面颊红粉一闪而逝,忙不迭掏出来小本本在上面勾勒写字。
而李卯则是微怔回头,却见一绸缎紫裙,贵气雍容的沉静美妇立在小园入口处,其眼中带着丝丝古怪困惑。
李卯认出来是那日在园林中偶遇的温家客人。
可能也读懂了对方眼中那复杂意味。
“不知夫人怎么称呼,在下跟温夫人是朋友关系,护送温夫人南下而暂居温府。”李卯脸不红心不跳,也不管人问不问,率先回答疑惑。
这东西怎么说呢....
虽然人黄花熟妇亲过自己....
两人搂过,抱过过。
而且人还三番两次说要掏出来团子犒劳他...
甚至自己还捏过那丰腴小肚子....
但是这年代没定亲,总归是个异性朋友的关系。
而且还不像现代分的那么细,什么py,男闺蜜之类的。
说朋友那就是朋友。
他自然是问心无愧。
“护送南下的朋友?”
南宫素笙闻言一愣。
看来先前果真流言不真。
怎么有人把人说成女婿这种离谱的话都出来了?
南宫素笙眼中警惕明显散去几分。
但是回头一想,她想起来原先老姑娘若华在她跟前谈及眼前公子露出的那种钟意作态....
南宫素笙欲言又止打量了一番眼前还挺郎才女貌的一对儿....
这...
这怎么小姨外甥女能赶着一个男子抢的?
但是吧....是不是若华单相思她也不晓得,但明确知晓若华确实跟这位公子没有定下来的关系。
期间若是眼前公子突然瞅见了一个年轻些的娇美姑娘,一见钟情了也说不定.....
这爱恨情仇弯弯绕绕的,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
难不成就她跟前出演个一处宅子里两代人争抢郎君的狗血伦理剧情?
南宫素笙瞟了眼一边安安静静写字的万墨兰,迟疑道:“我姓南宫。”
李卯打了个招呼:“南宫夫人。”
南宫素笙回以一礼。
“方才那两句赋,是出自我口,但不是我所作。”李卯坦诚的很,相当尊重曹雪芹的着作权。
南宫素笙眼中闪过讶异:“不是你所作,但是我为何从未听过这两句佳作?”
李卯噎了下,含糊其辞道:“古旧典籍,比较冷门,夫人没听过倒正常。”
“只是不晓得夫人过来是为何事?”
南宫素笙听见面前男子只是口传之人,眼中期待明显淡了淡,叨扰一句没什么便要转身离去。
身后两人重归于好,就好像捉奸之人离去,重新开始暖床....
但就在南宫素笙脚步将迈出小园之时,身后却再次响起两人交谈声——
“思悬公子,你说武王世子写的那本《三国演义》中的诸葛孔明于城墙之上奏琴,吓退司马懿,这当真的不是无稽之谈?”
“这你就不懂了。”
“常人所言,说司马懿是怕城中有诈,诸葛亮就吃准司马懿老谋深算,不敢随意涉陷才有此胆大一计谋。”
“但要换我说,其实司马懿就知晓诸葛亮守得是空城又当如何?”
南宫素笙脚步一顿,微微抬首,玉耳竖起。
对于那位才华横溢的武王世子,她关注其作品颇多,其中《三国演义》更是视作珍宝般的典籍,来回翻看。
其中也觉得个中两人博弈有些过于儿戏,如今被眼前白衣公子这么一提,心中迸发出趣味来。
“自古以来俱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诸葛孔明一死,曹家第一个要处理的,便是司马家。”
李卯轻声道:“卧龙死,司马尽。”
南宫素笙美眸微怔,闪过丝丝精芒闪光。
她确实此前从未想过如此一辙。
如此说来,是既符合了司马懿的人设,甚至也通晓了剧情的不合理处。
“要知道司马家窃取皇权,凭的就是司马懿之隐忍蛰伏,中间远离权力中心许久,最后才如毒蝎般一击中的。”
“原来是这样。”
李卯目光平视眼前花丛,俱是对那历史纵横浪涛之感慨沉浸。
万墨兰立在一旁,默默盯着那平定却又暗藏汹涌之眼眸,出神片刻后,又在本子上写道——
二月十九,思悬公子今日为我作赋解惑...小姨...我该怎么办?
梅花苑入口处,南宫素笙微微闭目长出一口气,回头深深看了眼那白衣公子之后,稳步离去。
这位公子,还当真是有趣。
这番城府眼界,只怕流传出去同那武王世子可并列一出什么北李卯,南思悬的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