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打扮衣着，样貌气质都是上等，与她现在这副模样宛如云泥之别。
她掩下心里闪过的那一丝别样的情绪，低着眸，移开目光，正想和原先一样，膝盖刚准备下弯，对方却率先一步开了口。
“停住，跪下的话，我可看不见你。”
明明是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话语，她却觉得莫名的动听。
“……求你，我现在急需……”
“十万？”司陌抢过对方的话语，同时眼神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要来做什么？”
“我的母亲，重病，需要钱。”
“我给你钱，你能提供给我什么？”司陌不急不缓地继续开口。
她两手紧张地摩擦着，咬了咬下唇，“您需要我提供什么，我都可以。”
司陌眉毛微挑，还不错的回答。
要是她回答什么“我身上没什么别的能给的”“只要你帮我，什么要求我都能尽力完成”这类的答案，他反而会有些失望。
既然要向他展示自己的价值，来证明她为什么值得自己出手，那就绝不能将自己给先行贬低，无论他的要求是什么，是否能做到，总得要有夸下海口的决心。
司陌随意地从钱包内拿出一张银行卡，从车窗处递给了女孩，并报了串数字出来，补充道，“密码。”
然后察觉到女孩迷茫而懵懂的眼神，以及并没有接过的动作。
她那表情，至少在他眼中看来，不像伪装，的确是不认识银行卡这个东西，算是符合她的“人设”。
很好，看来这个女孩是司家那边派来接近他的可能性也稍微降低了些。
司家内部之间的长年争斗，导致他从小便习惯于万事都必须谨慎思考，警惕各种可能性，哪怕他再微乎其微。
他收回银行卡，想了想，吩咐起前面的杰，“开车门。”
然后，指了指他另一边的位子，“上车。”
女孩显然怔了怔，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跑到另一边的车门，带着点拘束地上了车。
随着女孩的上车，车内多了一阵带着潮湿以及血腥的异味，和车上的清新剂混杂起来，显得更为古怪。
比起刚刚在街口处，即使多次被拒绝依然坚毅的神情，女孩上车后明显感觉到拘束许多，坐着的位子不太安分，但又不敢乱动。
“去银行。”司陌吩咐完阿杰后，又瞥了一眼坐得离自己隔了一条银河的女孩，开口道，“放心，洗车的钱我还付得起。”
然后，从后边的柜子中拿了瓶常温的矿泉水以及毛巾，递给对方。
女孩眨了眨眼，“谢谢。”
然后才接过了毛巾和矿泉水，稍微地擦了擦膝盖的灰尘和血迹，就扭开水大口灌了起来。
也是，在那街口喊了几个小时，声音都沙哑地不成样了。
“你叫什么？”待女孩一口气喝了半瓶水后，司陌才问道。
“婊子。”
见到女孩小心将那瓶矿泉水重新扭实，然后一脸平静地回答起他的问题，司陌才敢确信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像是感受到了司陌，甚至是前排正开着车的杰的奇怪的视线，女孩又补充道，“母亲是这么一直叫我的，还有，还有巷子里的人。”
也是随了母亲一直这么叫她的。
“你的母亲，对你不怎么样吧？你还要救她？”
女孩抿了抿下唇，没有否认他的话，只是说道，“对我怎么样，不重要，我，只有母亲，没了她，我什么都没了。”
她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知道的自己的身份，就是母亲的孩子，母亲是她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就算对方再怎么样，都不重要。
没了母亲，这个她唯一和自己有联系的人，那她，又是谁呢，又为什么而活呢？
司陌眯了眯眼，没再开口。
他没再开口，女孩也就安静下来，眼神专心致志地望向窗外。
车子驶向银行附近，杰下车，不一会便拿了个包着的纸袋回来，交给司陌，又由司陌递给了女孩，“十万。”
女孩明显一下子没太反应过来，似是没想到钱这么简单地就给了她。
司陌见着女孩的表情，猜测她大概是以为自己是带她去什么地方来做什么交易或什么事情吧。
呵，倒也是个合理的猜想。
女孩接过纸袋，指节有些用力，抬眼尝试对上司陌的眼神，“我，我应该做些什么？”
司陌算了算自己还要在鹿城这边停留的时间，然后道，“一周后，现在这个时间，就在刚刚那个商业街，等我。”
女孩还是有些不太相信，紧紧握着那纸袋子，但又不敢问出口心底的疑惑。
譬如到底要她做些什么，又譬如，他现在这么轻飘飘地开口，然后又把钱给了她，难道就不担心她一周后食言不去？
显然，司陌也没想再给女孩解释更多，只是道：“你家在哪边，送你回去。”
女孩这才抬头，连忙开口，“不，不用了，我，我不知道我家那里……叫什么地方。”
她只知道是一条很脏很乱的街道。
“我，我可以在这里下车，我能够走回去的。”
司陌有些诧异地望了望外边，“从这边回去你家，你认得路？”
女孩摇了摇头，“不认得，但是，我可以先从这里走回刚刚那条街，再从那条街回去家里。”
刚刚一直专心望着窗外，原来是在记着过来的路线。
既然如此，司陌也没多余的善心硬要送对方回去，只是眼神望了眼女孩破烂衣服的口袋处，若有所思道，“回去路上，最好先用今天的收获填一下肚子，别一周时间没到，你先饿死了。”
女孩那微微睁大眼睛又强装镇定的表情还算有意思，司陌轻笑一声，继续道，“挺好的，要是跪了那么久，被骂了那么久，还不从对方手里讨点东西的话，岂不亏大了。”
别的不提，她那手速还挺快，得手了那么多次还没被人给发现。
——
“我说司少，你不会看上那小女孩了吧？”待女孩下车开始走远后，阿杰立马忍不住开始吐槽。
他实在是没搞懂这女孩全身上下，能有哪些可取之处能让司陌这种人给惦记上。
总不能单纯是觉得对方可怜吧？司陌能是那种有善心的家伙？
“你不觉得，她很厉害吗？”
哈？
从哪看出来的？
从她乞讨了一下午？
阿杰一脸匪夷所思，无法理解地回身望向司陌。
但又想到了司陌的智商……算了，大概真是他眼拙吧。
“那你怎么就什么都没做，就把钱给了人家，还什么下周见，万一她直接拿了钱不来了，你不亏了？”
司陌无所谓地耸耸肩，“那就当我大发善心吧。”
反正，他也不缺那么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