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
关瑶瑶讶异，“大蝎子也会写信了？”
曲泱沉默地把信妥帖收好。
这上面虽然没写阿崖消失的线索，但这是阿崖写的第一封信。
虽然仍是歪歪扭扭，但已经能把所有字都写到一张纸上了。
蛊姥猜测着，“会不会是跑来找你了？”
毕竟之前就有一次偷跑的经历。
“但愿如此吧。”
以阿崖的脚程，应该跟苗疆人一起到的。
可大长老等人已经到了四五天，阿崖还没来。
曲泱心里七上八下，控制不住地担心。
“我们尽快回去！”
正好，这边的事情都解决地差不多了。
余下两天，曲泱一边让人去找简州猫，希望能从猫猫口中知道点阿崖消失前的情况。
一边跟沈确、祁金樾一起敲定了祁、盛两国百年不交战的和盟。
期间，聂怜舟几次想让曲泱注意他，都被忽视。
把盟约收好，沈确看了眼落寞的少年，叹气道：
“如你所见，他失忆了，也没完全失忆。”
曲泱心中不起波澜。
“他察觉到记忆里你的样子越来越模糊，硬生生控制着自己脑海里一直在想你。积郁在心，所以要一直吃药。太医说……”
沈确的声音有几分不忍，“他是在消耗自己的寿命。或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大限将至，死在最青盛的年华。”
曲泱脚步一顿，只觉得有些好笑：“他怎么做，都也只能感动你们这些旁观者。”
“我答应钱老将军不取他的命，但这条命是他自己作死的。”
“怎么？沈夫子是要替钱老将军来责问我吗？”
沈确愣住，连忙解释：“我只是觉得，你太狠心了……”
“这话，你自己听听，是否觉得好笑？”
曲泱嗤笑，“当初你们那么对待我的时候，怎么就不觉得残忍呢？”
“现在这样又是因为什么？突然良心发现？”
她把沈确说的哑口无言。
以往，都是沈夫子训斥小曲泱训斥得声泪齐下，说不出一句辩驳之词。
如今，倒是反过来了。
“想死我管不着，只要死远点就行。”
她说完最恶毒的话，大步离去。
沈确不忍去看聂怜舟的反应，心中只觉得悲凉。
他又比聂怜舟好到哪去呢？
*
曲泱在祁国又等了三天，可是还没等到阿崖找来。
“会不会是迷路了？”
关瑶瑶猜测着。
可曲泱知道，阿崖会记住自己的气息的，再不济，它也能锁定银环蛇和裴弃的位置追过来！
怎么会迷路？
在得知简州猫正在海上航行的时候，曲泱再也坐不住了：“我们快找过去！”
这几日，祁金樾已经处理好了祁国的内斗。
他善待了十三皇子，赐了封地，等成年就会被赶走。
闻人莹和祁铖的下场自然是不好受的，曲泱用了百种毒让他们每天都在牢房里嚎叫不甘。
而狱卒们被吵烦了，还会去送上一顿大刑助兴！
至于蔡婆则是直接问斩了。
其余跟着闻人莹谋反的人，都多多少少受到了惩罚。
蛊姥看过穗才人的病，开了方子后，有太医悉心照料着，逐渐已经没有过去那么疯癫。
送行时，祁金樾已然没有初见时死寂、绝望的状态。
他满是不舍：“只要我还在祁国，你就可以永远把这里当成后盾。”
“哪怕姬无相要欺负你都不行。”
曲泱身侧的男人威胁地磨了磨牙。
裴弃握着短刀，随时准备取了这个对饲主不敬的人的性命。
“你要好好做皇帝。”
千言万语，只化作了这一句，“别让更多人重蹈我们幼时悲惨的覆辙。”
“好。”
无数人见证，两个小可怜在盛阳下，立下约定。
……
一个月后。
从祁国离开后，曲泱寻遍了简州猫所到的每一处地方。
可是都没找到阿崖。
她不断地联系身处苗疆的蛊姥和祁国的祁金樾，询问阿崖的消息。
可找遍了盛祁两国、海域、荒漠和草原高山……她还是没找到大蝎子。
“我找不到它了……”
曲泱抓紧了姬无相的袖子，双目无神，慌乱地呢喃。
“哥哥，阿崖它会不会……”
它刚学会给自己写信，怎么到现在都没有第二封信传来呢？
阿崖到底去了哪里？
姬无相伸手把她的脑袋往自己肩膀上带，心绪触动:
“一定会找到的。”
他虽然不喜那大蝎子，但一直被泱泱惦记着，也是让他不爽。
再加上蛊王对苗疆来说，早就成了信仰。
它失踪，整族的族人都惦记着寻找。
他身为疆主，自然应该陪着找。
*
临近及笄，因为苗疆族人早就说定要给曲泱一个不一样的及笄礼，所以两人只能暂时返回苗疆。
苗疆的习俗，小女娘及笄，都有阿爹阿娘缝制新衣，再请族人们为及笄的少女簪鲜花，以示祝福。
一大早，曲泱就被关瑶瑶拉起来换上了新衣服——那是所有女娘一针一线缝制的。
虽然还没找到阿崖，可她也不想辜负了大家的善意，便挤出笑应和。
“小女娘，新衣穿，簪花吉祥送绵吉，长命百岁乐安宁……”
苗疆的孩子们围着曲泱许下美好的祝愿。
至午时，则是蛊姥替曲泱梳好发髻，插上了第一朵花。
“新岁安乐，你要勤勉好学，平安永穗。”
大长老:“新岁求吉，愿泱泱小女娘喜乐自在，永夜长宁。”
三长老:“新岁平祥，愿小女娘容颜永驻……”
“泱泱小女娘新岁添喜！”
自有记忆以来，曲泱很少过生辰，大多都是在被踢打责罚间度过的。
她也曾幻想过长辈们为了她的生辰大肆布置添喜，也曾期待过旁人的祝词。
而今日，她幻想成真。
曲泱眼睛湿了一小片，看着笑得真诚的族人们，“谢谢大家。”
蛊姥面容虽一直木着，但眼神是透着高兴的。
她提醒道:“瞧你身后。”
待曲泱转身，便被无数萤虫围绕着，正前方是穿着疆主服制的姬无相。
他大概是不太适应这种场合，随手捏着朵小野花，不知如何。
曲泱主动走过去，蹲下身子，“哥哥，该你添吉了。”
姬无相觉得她头上的其他花有些碍眼，但又知道这是族人们对她的祝福。
忍了好久，才没出手把其他花给毁了。
他没往发髻上插，而是落到曲泱耳后。
“新岁快乐，永远别想跟孤分开。”
旁人都是说些祝福词，到了姬无相这里，竟像是命令一样。
不过这也符合姬无相的性格。
曲泱笑了笑，语气像是哄孩子:“都依你。”
她正要起身，蓦然看到姬无相鞋子上的泥，那是蛊崖边的泥土颜色，上面还沾着几片野花瓣。
他去了那里摘野花，是想替阿崖也送给曲泱一份祝福。
曲泱心尖暖意流淌，突然想起什么:
“我知道了！”
姬无相本想扶她，但曲泱一激动，突然就站直，头顶磕到他的下巴。
他倒是还没说什么，曲泱却是额头红了一片。
没等姬无相拉住她，曲泱连忙朝蛊崖跑去。
“我太笨了！阿崖说了，它要在蛊崖等什么东西的！”
“它肯定还在蛊崖！”
她着急忙慌地跑，关瑶瑶拦都拦不住。
“可是泱泱，我们已经找过很多次了呀！”
“里面除了一些新生出来的蛊虫，没有蛊王啊！”
那么大一只蝎子，如果藏在蛊崖里面，他们怎么可能找不到呢？
曲泱像是没听见，固执地往蛊崖去。
这次，没有蝎尾接她，曲泱便采用了初见阿崖时的方法，闭眼跳了下去。
木屋。
空空旷旷的地方，一只渺小地像是蚂蚁一样的蝎子慢慢挪动着。
它身上那颗珠子一闪一闪，已经变成沙粒大小，挂在阿崖脖间。
阿崖挪动的方向，是曲泱第一次见面时雕刻的凤尾竹名牌。
它就在阿崖那几个字上面缓缓爬着，碎碎念地用蝎尾在上面刻满了字:
[那片崖壁离我越来越远了，木屋也变大了，泱泱，我好像……好像不是你记忆中的样子了。]
——第二封信。
[泱泱怎么还没有回来呀？这些天蛊崖来了好多人，可我叫他们，他们又听不到我在说话，好像又变回了以前没人陪伴的日子了，如果泱泱在就好了。]
——第三封信。
[我想起来自己在等什么东西了，当初我吸入了瘴气，整个身体都变得庞大，这里的瘴气慢慢被苗疆先祖们驱逐，收留我的那任疆主说，只要我蕴养他们的子孙后代，无数蛊娃娃脱生时的凝露会化成珠，那颗珠子会帮我消解瘴毒。当初我答应了交易，现在……是到了结束的日子吗？]
——第四封信。
[我好像失去了对那些蛊娃娃的联系控制了，泱泱，你会认出我的对吗？之前我还对猫猫夸下海口呢……]
阿崖一笔笔写着，因为身体变小，字也变得很小。
这么多内容放在竹牌上，竟然一点都不密集。
它正在写第五封信，还没刻完，突然听到远处一声——
“阿崖！”
少女迎着光，直直地朝它走来。
仿佛正如它所想的那样，她会第一眼认出它。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