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释放百里衍？
或者更深层的问题——是否值得信任百里衍？
“你不信任他吗？”
段长平的目光锁定在苏清婉的脸上，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
百里衍并没有什么变化。
真正变化的，是身边的态度。
“还是说，你不信任我释放她的意图？”
段长平的声音逐渐低沉，但每个字都带着掷地有声的力量。
苏清婉沉默了，仿佛这个问题刺中了她内心深处的某个软肋。
段长平自己也感到动摇。
连他对自己的信任，也在这场博弈中逐渐消散。
“正是如此。”
段长平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刚刚的争论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闲谈。
“关于释放百里衍的事，我以为已经没有再讨论的必要了。”
“段公子，您可别忘了。”
苏清婉微微一笑，眉眼间却藏着一丝寒意。
“御史的资格，不过是顺从代理之命罢了，真正的圣旨可从未下达。”
“苏小姐，不如直入主题吧。”
段长平靠在椅背上，神色淡然。
“他不会被释放，对吗？”
“正是如此。”
“那么，若设置一些附加条件呢？”
段长平依旧保持着从容。
“或许在某些约束下，能让您更安心。”
“不会有条件，也不会有协商，他必须继续关押。”
“为何？”
段长平眉头微皱。
“因为他知道得太多了。”
苏清婉冷冷说道。
“呵……”
段长平轻笑一声，目光意味深长。
“若仅仅因为知道得多，就必须被关押，那么，苏小姐，您可曾想过，世间还有比百里衍更危险的人？”
苏清婉的眼神瞬间一凝。
段长平看着她，语气依旧平静。
“我知道的，比百里衍多得多，关于魔教、武林盟，甚至皇室的隐秘，我了然于心。”
“我当然没有忘记。”
苏清婉的声音低了几分，但依旧冰冷。
段长平长叹一声，眼神中带着一丝倦意。
“唉……看来这场对话，终究无法达成共识。”
“段公子，您今日与平日不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苏清婉忽然问道，语气中多了一丝探究。
“并无不同。”
段长平摇了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若真有变化，那或许，是您变了。”
“哦？”
苏清婉眯起眼睛。
“你是想说，我不再信任你了？”
段长平沉默片刻，随即苦笑道：“我只是个凡人，若失去您的信任，我便一无所有。”
苏清婉微微一怔，随即冷哼一声。
“段公子，您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我不会让你离开武林盟的。”
“因为我危险？”
段长平直视着她，目光如同一潭幽深的古井。
“是的。”
“呵……苏小姐果然目光如炬。”
段长平笑意更深。
“我确实危险，正因如此，我才能对抗魔教与武林盟的阴谋，但苏小姐若执意要处置我，那也得请盟主亲自开口。”
“听起来像是在威胁我。”
苏清婉冷冷说道。
“若连死都不肯给我一个交代，那我又能如何呢？”
段长平语气平淡，却字字铿锵。
“苏小姐，请直言吧，真正的问题是什么？”
“我对你的信任消失了。”
苏清婉不再拐弯抹角。
段长平微微蹙眉。
“契机是什么？”
“你未经允许，与肃清门暗中交易，更企图让他们重返皇宫。”
苏清婉语气凌厉。
“你可知，这会让我怀疑你在皇宫中安插私人的情报网？”
“我有我的理由。”
段长平淡然道。
“什么理由？”
“皇宫可能会有变故，为防患未然，我才向他们请求协助。”
“变故？什么变故？”
苏清婉步步紧逼。
“我不知道，但这可能性确实存在。”
段长平直视着她，眼神没有一丝躲闪。
“证据呢？”
苏清婉冷笑。
“不能说。”
段长平摇头。
“段长平！”
苏清婉终于压不住心头的怒火，猛地起身，声音如雷般炸响。
“为什么？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段长平一怔，看着眼前愤怒的苏清婉，他的脑海中，似乎浮现出另一个身影。
在洞庭湖畔，那个曾经对他满怀信任，却被拒之千里的女子。
“我对你容许了很多。”
苏清婉声音中夹杂着愤怒与悲伤。
“我给了你我所能给予的一切！而你呢？你却连一句坦诚的话都不肯说！”
段长平沉默良久，最终缓缓开口。
“若我真的说了那句话……”
他的声音低沉，却如同重锤一般砸在苏清婉的心上。
“或许，您会爱上我。”
苏清婉的身躯微微一震，仿佛中了箭，站在那里，久久无言。
“……什么？”
苏清婉咬紧牙关，牙齿不小心咬破了嘴唇。
她死死盯着段长平，眼中写满了背叛的痛楚，声音中夹杂着鲜血的味道，颤声问道：
“你早就知道……？”
“是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洞庭湖边那天，你问我答案的那一刻起。”
苏清婉如遭雷击，身子一软，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为什么？”
原本提问的人和被提问的人，角色仿佛互换了。
段长平垂下眼眸，语气中透着苦涩。
“因为我无法回答。”
他理解苏清婉此刻的心情。
一开始，他只是武林盟的一枚棋子，被当成消耗品般引入局中。
但当苏清婉察觉到他是百面夜叉后，却视他为同伴。
在那些没有依靠的情报员生涯中，苏清婉渐渐对段长平产生了依赖。
而这种依赖，又悄然转化成了更深的情感。
“因为我不能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所以只能假装看不见那份心意。”
段长平比谁都清楚，他在洞庭湖边拒绝的，并不仅仅是一个问题的答案，而是一个女子小心翼翼展露出的深情。
明知这段感情无以为报，他只能将它深埋，假装视而不见。
“你明明知道，却拒绝了？”
苏清婉终于明白了。
段长平不是因为无知而拒绝，而是明明洞悉她的心意，却选择了冷漠的拒绝。
“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漠？”
一向冷静自持、不露破绽的情报界首脑，此刻化作了一个因背叛而崩溃的女子。
她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带着浓浓的质问。
“对其他女人，你那么轻易付出身心，为什么对我，连一个简单的答案都吝啬？”
“因为我无法回答。”
“那你不会撒个谎吗？你不是很会撒谎吗？连我都骗过！”
“谎言没有不会被揭穿的，哪怕是善意的谎言，最终只会带来更大的痛苦，而你我之间，还要合作，我不想留下更多隐患。”
段长平的话虽然合情合理，却冷酷得毫无人情味。
“……段长平！”
苏清婉咬牙切齿地怒吼，愤怒中夹杂着深深的背叛感，甚至隐隐透着杀意。
“你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