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格洒落进来，为幽暗的房间增添了几分暖意。
一个面容憔悴、胡子拉碴的男人正借着阳光低头写字。
“咳咳。”
一声清晰的轻咳响起。
男人抬起头，声音略显沙哑。
“进来吧。”
这人正是百里衍。
被囚禁的日子里，鲜有人会来看他，而其中礼貌至此的，更是寥寥无几。
段长平推开门，迈步走了进来。
“请坐。”
百里衍抬手示意，两人面对面而坐。
一个是看似风轻云淡的前情报员，另一个却如刀锋般凌厉。
“听说你成家了。”
百里衍轻笑道：“这祝贺，来得迟了些。”
“不过是无奈结合而已，谈不上仪式。”
段长平淡然回应。
“您的祝福已经足够。”
“那还是得祝你们百年好合。”
短暂的寒暄过后，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感。
百里衍看似疲惫不堪，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透着洞察世事的智慧。
“你今天似乎与平日不同。”
段长平笑着回应道：“因为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到您了。”
百里衍闻言，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作为情报员，他再清楚不过这种紧张意味着什么。
“你是来杀我的吗？”
“不是。”
段长平的回答干脆利落。
情报工作中，结束比开始更危险。
此刻的他，必须在信任和怀疑之间做出决断。
“那么……是好消息？”
段长平淡淡一笑，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是的。”
他顿了顿，目光微微柔和。
“从现在起，百里兄您获得自由了，您的妻子和女儿，也一样。”
百里衍听后，闭上双眼，浑身的肌肉微微颤抖着。
那些如针尖般紧绷的日子终于迎来了终结。
段长平望着此时激动的百里衍，心中思绪翻涌。
“如果这感情是假的，……那他真是最优秀的骗子。”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在段长平心中激烈交锋，他却面不改色。
百里衍淡然地问道：“释放的条件是什么？”
“住所必须在京城之外。”
“仅此而已？”
“这是唯一的官方条件，不过，我建议你找个偏僻些的地方，避开江湖与魔教的视线。”
“我明白了。”
百里衍微微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
“阴谋只会招来更深的阴谋，刀剑注定伴随血雨腥风，我已经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只想过得简单一些，和那些耕田种地、撒网捕鱼的人为伴。”
段长平注视着百里衍，仿佛要看透这个被阴谋摆布的男人，是一个受害者，还是一个魔教棋局中的叛徒。
“这样也好。”
他轻轻一笑，像是在为某种局势画上句号。
“百里兄既然远离江湖，那恐怕我们今后也不会再见了。”
百里衍嘴角一扬，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
“怕是如此。”
“那，什么时候走？”
“收拾行李吧。”
段长平带着一丝轻松说道：“盟外有人在等你。”
“哦？”
“你准备好了吗？”
“早已准备好了。”
百里衍从墙上取下包袱，那是他日日早晨打好、每夜解开的行李。
他目光转向桌旁的那堆厚厚的稿纸，说道：“这些东西，请你帮我交给嫂子。”
“是《四海风闻录》的手稿吧？”
“可惜没能校稿，更没完结，真是抱歉，还请替我向她道声歉意。”
“我会的。”
百里衍将包袱扎紧，手下意识地伸向桌旁的佩剑。
“……”
他犹豫片刻，最终毅然收回了手。
那把陪伴他一生的长剑，从今日起已成无用之物。
“走吧。”
“好。”
两人并肩迈步而出。
虽走出了这座没有铁栏的牢房，却也告别了纷繁复杂的过去。
直到外头风拂过脸颊，百里衍才真正松了口气。
他平静地说道：“一切如何结束，还要看未来，但今天，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对话了。”
“既然如此，我问个问题吧。”
“问吧，能答的，我会答。”
“魔教传递了什么信息？”
“等我见过家人后，再告诉你。”
“那我换个问题。”
段长平一边走，一边问道：“魔教为何与所有人为敌？”
百里衍微微一愣，眉头蹙起。
“魔教与所有人为敌？”
“不是吗？”
“并非如此。”
百里衍语气笃定。
“魔教只敌视中原，而对其他文明，他们只是悄然隐匿，让外人误以为魔教只是虚无缥缈的传言。”
“只针对中原？为何如此？”
段长平的表情微妙起来。
“难道是出于恶意的特殊针对？”
“我也曾这么认为。”
百里衍的目光变得深邃，缓缓道。
“可魔尊给出的答案却截然不同，他说‘现今的东方，隐藏着混沌，而我们追寻真理的人，绝不能向混沌妥协。’”
“真是狂妄自大的发言。”
段长平冷笑一声，对那些自诩理性、却带着文化偏见的言论嗤之以鼻。
“确实，大多数魔教徒的心态都是如此。”
百里衍点点头，却又陷入沉思。
“但我觉得，魔尊说的‘混沌’，与其他魔教徒所理解的意思并不一样。”
“有何不同？”
“当时，我也曾反驳过他的话。”
百里衍回忆道：“然而，他纠正了我。”
“怎么纠正的？”
百里衍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意味。
“他说，他亲眼见过那种东西，只能称之为‘混沌’的存在。”
......
“为什么要与东方人为敌？”
男子凝视着帕南，目光深沉。
“看来，你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请责罚我的冒犯，教主。”
“不必自责，帕南。”
教主声音温和，却蕴含着难以忽视的威严。
“作为你的导师，我感到无比骄傲。”
“骄傲？”
帕南怔住了，他的脸上写满不解。
“我根本一无是处。”
“不，你已经证明了一切。”
“证明？证明了什么？”
帕南更加困惑，他摇着头，语气充满自嘲。
“我接连失败，把教会在东方的一切积累都赔光了，这种失败，难道还有值得骄傲的地方？”
男子听到这话，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那笑容中既有欣慰，也带着几分莫测。
“正因你的失败，才让我确信无疑。”
“确信什么？”
“确信，我的假设成立了。”
帕南猛地抬头，眼神中写满惊愕。
“假设？什么假设？”
男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虚空，遥望着遥远的东方。
他的眼睛逐渐变为耀眼的金色，那是一双能够直视时间本质的“天魔之瞳”。
“混沌——吞噬时间的混沌。”
男子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无可辩驳的力量。
“‘混沌’？”
帕南皱眉，目光凝重。
“您是说，中原真的有某种名为混沌的存在？不是比喻？”
“没错。”
对方点了点头，神情中带着一丝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