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月光柔和地透进窗纱，却越发衬得坐在窗下的兰馨身影显得孤寂。
安瑶款款而进，轻声对其静说道：“今夜是我上夜，其静姐姐回去歇着吧。”
其静望了兰馨一眼，满眼地担心。
自打看了和孝公主送的礼后，主儿便一直有些失神，她如何也不放心就这么回去了。
“今夜还是我来吧，明日换你。”
本是对着窗外的兰馨转过脸来，扯了嘴角笑道：“你回去吧，好好歇歇。”
还给了其静一个叫她安心的眼神。
其静有些犹豫，却还是福了身，道：“那奴婢回去了，主儿要是有事，叫安瑶去叫奴婢。”
兰馨含着笑意点了点头，“去吧。”
其静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安瑶望着兰馨有些疲惫的神情，便道：“主儿今日神情有些恍惚，奴婢给主儿篦了头发，早些歇着吧。”
本来用食指指着额头的兰馨闻言直起了身子，“也好。”
旋即又道：“先前皇后赏过本宫一只象牙梳，你去妆奁取来吧。”
“是。”
安瑶替兰馨篦着头发，小心问道：“主儿是有什么烦心事吗？不若说来给奴婢听听。”
兰馨闭着眼睛，语气低沉，“后宫的事千头万绪，绵恺又顽劣不堪，本宫哪能不烦心呢。”
安瑶自是不信这套说辞，这样的事日日都在发生，也没见她有哪一日像今日一般。
可是她却没有继续追问，这其中缘由怕是连其静都不知道，她也没奢望兰馨会告诉她。
只是笑道：“主儿辛苦了，等下奴婢叫小厨房进碗安神汤了，今晚也好安眠。”
兰馨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绵恺那小子又不懂事了？”顒琰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兰馨闻声睁开了眼睛，正要起身行礼，却被顒琰拦了下来。
“皇上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也不提前叫人通传一声。”
顒琰撩起袍子坐到兰馨对面的炕上，“批了会儿折子，得了两件喜事，想着这时辰你该还未歇息，便想来说与你听听。”
兰馨扬手止了安瑶的动作，挂着浅浅的笑意，“朝政上的事情，臣妾不敢干涉，可是皇上的喜事，臣妾还是愿意听的。”
安瑶听到此，便识相地福了身，道：“奴婢去小厨房给主儿准备安神汤。”
正要退下，顒琰却起身，向她走来，“把象牙梳给朕吧，朕给贵妃篦篦头发。”
安瑶一惊，“皇上何等尊贵的身份，这种事情，还是让奴婢来吧。”
“小轩窗，正梳妆，是何等的恬静美好，与身份何干。朕可不想等到两处苍茫，相顾无言时，再后悔不曾为贵妃做过这些。”
说罢，向安瑶伸手，“给朕。”
见兰馨也望向自己，安瑶只能把那象牙梳递给了皇上，自己福身退了出去。
顒琰怜惜地捧起兰馨一头乌黑柔顺的秀发，问道：“如何？”
他的力道比安瑶重了些，可却十分舒服。
兰馨闭着眼睛笑道：“皇上亲自为臣妾做这些事，臣妾感激不尽，哪里敢说不好。”
顒琰低声笑道：“只当时是寻常夫妻间，夫君为娘子做这些事情，都是应该的。”
兰馨的心绪似乎没有那么乱了，笑意浓了些，道：“从前在家里时，也见过阿玛给额娘篦过头发，不想嫁入了皇家，臣妾也能得皇上如此对待。”
“皇阿玛也曾经给额娘篦过头发。”顒琰声音极轻，像是想起了往事，有些贪恋，也满是感慨。
兰馨有些惊奇，笑道：“不曾想一向严肃的太上皇还会有如此时候。”
“皇阿玛虽是九五之尊，可也是额娘的夫君，只是后宫里这么多人，他也不仅仅是额娘的夫君。”
兰馨闻言，转过身子，她也是后宫无数女子中的一个，自然能体会当时孝仪皇后的心境。
“其实孝仪皇后想要的未必是太上皇完整的爱，孝仪皇后也知道，君心难得，她想要的只是比旁人多一点的真心罢了。”
顒琰听罢，原本篦着头发的手顿住了，他从未想过额娘会有这样的心思，他一直以为是皇阿玛对不住额娘。
看着兰馨的眼神也不觉有些探究，难道兰馨真的和额娘冥冥之中有着什么联系吗。
嘴角挂上了笑意，问道：“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兰馨搭着眼，笑道：“臣妾从不敢多奢望什么，皇上不是臣妾一个人的，您是天下人的皇上，您心里该装的是国朝百姓。臣妾不求在皇上心里有占了多大的分量，只愿皇上不会有一日弃了臣妾和绵恺。”
说罢，抬起眸子对上了顒琰的眸子，满眼的认真。
她真的害怕，怕有一日会失了顒琰的宠爱，那她就会成为深宫的弃妇，钮祜禄氏的弃子。
顒琰望着她晶亮的眸子，似一波秋水，柔声哄道：“别说傻话。”
兰馨避开了顒琰的眼神，扬了嘴角，道：“皇上不是说今日是有喜事要告诉臣妾吗，怎么竟聊的如此沉重了。”
顒琰一拍脑袋，笑道：“瞧我这记性，都忘了来做什么了。”
“今儿京城庆贝勒府来了消息，海琪昨日诞下一女，虽是早产，所幸母女平安。”
兰馨欣慰地笑道：“总算是平安生下来了，当真是大喜。”
顒琰拍着兰馨的手，“是啊，我知道你一直自责海琪当日跳入水中救起绵恺，如今平安生下孩子，你也可以安心了。”
说着又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孩子和绵恺的缘分，竟是一日的生辰。我本叫内务府制了一把长命锁给绵恺，可是一得了这消息，便叫人送去了京里，算是给那孩子添福，咱们绵恺的以后再补上就是。”
兰馨道：“这是应该的，到底庆贝勒福晋是为了绵恺才早产的，绵恺有皇上的福泽庇佑已然无虞，合该分些福气给妹妹。”
顒琰紧了紧握着兰馨的手，“其实长命锁一类的物件儿，绵恺也有，只是总觉得想给他更好的。”
说着又看向兰馨，问道：“我记得你小时候脖子上就一直挂着一只白玉吊坠，也是家里长辈为了给你添福的吧？怎么现在也不见戴着了？”
兰馨身子一僵，扯了嘴角道：“那都是小时候戴的，后来嫁进宫里，便留在了家中。”
顒琰微挑眉心，听不出他的语气，“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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