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随意收拾了一下房间，准备直接等到天黑看看情况。
现如今可以确定的是这个村子里大概率是没有通井水的，灵江的异常也同时导致饮用灵江水的村民发生了变异。
但现在村民大部分都不出门，实在无法看出他们的变异是在思想还是肉体。
\"你确定晚上就会有人出来吗？\"韩喻透过肮脏的窗户看向窗外空荡荡的街道，问坐在一旁画画的冯晓泉。
\"不确定，但是现在我们就算出去瞎逛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还不如就呆着。\"
白素情凑上前看冯晓泉的画本，有些好奇的问：\"你是画什么都会成真吗？\"
\"画什么都会，但是取决于画布大小，毕竟一把十厘米的手枪也不会起任何作用。\"冯晓泉把本子合上，回答她。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秦慕白靠在墙壁上一眨不眨的看着窗外。
时间逐渐流逝，直到黑暗逐渐在空中弥漫，天际仅剩的一丝余晖也渐渐消失，天色渐晚，仿佛是上天在挥毫泼墨，用霞光万丈的画笔描绘出了一幅壮丽的画卷。
万籁俱寂，只有月亮和星星在默默守候。
小村庄没有路灯，天色一暗就彻底陷入了黑夜，萧池云在黑暗中细细的侧耳倾听。
\"我听到了，他们都出屋了。\"
按理来说，一群人打开门出来应该会引起不小的动静，但除了萧池云以外，没有一个人听到声音，似乎村民们都很小心，害怕惊醒谁。
不多会儿，窗外亮起灯笼的红光，韩喻连忙远离窗户，躲到一旁。
\"老鼠都没有了，就剩下这一只也被捉到了。\"
门外传来压低声音的交谈声，听起来是小卖铺的那个老太太。
\"藏了这么久，西日神该生气了，今天就开火献祭吧。\"
\"也好也好……献祭了，明天就可以照常举行游神庆典了。\"
\"游过神，一切就都正常了。\"
屋内，借着秦慕白口袋中的打火机带来的微弱灯光，几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啪的一声，打火机熄了火，屋子再次陷入昏暗。
可下一秒，红色的烛光重新亮起，一个苍老的脸伸进窗户，手里举着红灯笼，眼睛瞪得老大，扫视着屋子里的人。
\"……是客人啊，今天有除鼠晚会，你们来不来？\"
几人没有回答，老人也没有缩回去，反而把胳膊伸得更里面，甚至想要去触碰最靠近的韩喻，嘴里嘟嘟囔囔：\"去不去啊……？\"
冯晓泉看着执着的老太，最终还是笑着点点头，回答：\"谢谢奶奶，我们会去的，您先去吧。\"
老人缓慢的点点头，缩回身子慢慢的离开了，还时不时回头看这个房子，白素情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浑身恶寒。
\"什么东西啊……听刚刚那两个人谈话的时候，他们要烤老鼠吗？\"
秦慕白看了眼白素情，手上玩着一个小珠子，说：\"不一定是老鼠啊，刚刚不是讨论过了，说不定他们是烤那个小男孩呢。\"
\"总之得去看看，看完了就差不多能了解灵江对人的影响了。\"冯晓泉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明天得先回趟本家汇报情况。\"
韩喻贴上前去，笑眯眯的说：\"话说我们是不是还没有联系方式？都认识这么久了，也算半个朋友了吧。\"
冯晓泉一脸无奈地望着身旁的那个人，心中暗自思忖。她不禁回忆起过去的日子，那时的她几乎总是呆在冯家老宅里，极少踏出家门。除了偶尔去莫家找找莫宿，闲聊一番外，她的生活可谓是单调乏味，与外界鲜有接触。
也正因如此，如今的她实在想不出有谁能够被称为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从小到大，她习惯了独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于社交并没有太多的追求。
对于韩喻，其实她并不是很想太多的交流，于是只能敷衍道：\"再说吧，等明天走之前给。\"
韩喻无所谓的耸耸肩，率先走出了那个满是灰尘的房子。
村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最中心有一个大致空旷的地方，而此时，那里人头攒动，无数条火把在夜空中摇曳，宛如一条条火龙在飞舞。篝火在众人包围圈内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照亮了周围的一切。周围一片喧闹，火堆里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和众人的欢呼声交杂在一起。
人们嘴里喊着他们听不懂的方言，围着篝火跳舞，而在篝火后面，屹立着一个火刑架，由坚硬的木材构建，底下是满满的木柴，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点燃。
火刑架上绑着的是一个面无表情的少年，众人认出就是今天被那个老太抓住的小孩。
小孩似乎没有求生的意志，只是漠然的看着面前的人，他注意到远离人群的几人，抬眼望过来，张开嘴说了什么，但距离太远，根本听不见。
\"是猫。\"萧池云开口，\"他说了猫。\"
韩喻想起第一次看见小孩的时候，他也在说猫。
难道所谓的猫也是人？
还没等他想明白，就有一个村民举着火把走向了火刑架，嘴里高声呐喊着什么。
白素情瞳孔猛然收紧，向前跨了一步，下一瞬，她感觉大脑一阵眩晕，身后传来秦慕白的喊声。
再次清醒，她发现自己变成了火刑架上的人，而那个小男孩举着火把站在底下，抬头看着她。
\"……什么？\"白素情没搞懂现在的情况，抬起头去搜寻自己的同伴，而此时剩下的几人正挤开村民往中心走。
\"祭祀时间到！献祭开始——！\"一阵洪亮的声音打破黑暗，那个小男孩还是仰头看着白素情，随后松开了抓着火把的手。
火舌在触碰到干柴的一瞬间就扩大了，周围人的欢呼声也随之扩大，火焰烧的很快，一路攀爬已经要触碰到白素情的衣角了。
白素情的本命傀儡从她怀中一路爬到身后，开始解捆绑在木桩上的绳索。
还没等绳索解开，就听砰的一声，一颗金球在夜空中绽放，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股强大的冲击波席卷而来，将周围的一切卷入一片混乱。
金球带来的除了爆炸声，还有铺天盖地的水汽，将火舌硬生生压低下去。
白素情的手也终于从绳索中解放，她迅速跳下火刑架，伸手甩出丝线捆缚住准备逃跑的男孩。
\"你蠢吗？！没搞清情况就随便轻举妄动！\"秦慕白喘着气，大声骂道，\"你什么时候可以收起你那该死的白莲圣母心！\"
\"你骂我干嘛！我就往前一步，谁知道会隔空传送的！\"白素情刚死里逃生，一下来就挨骂，心情也差的要命。
莫宿没理会两个人，在被捆住的男孩面前蹲下，盯着他，问：\"为什么？\"
\"为什么？\"男孩面色平淡的歪歪头，似乎自己什么都没做，\"是她自愿的，又不是我主动的。\"
\"你是老鼠吗？\"冯晓泉站在一旁看着男孩，\"又或者说，你感染了瘟疫是吗？\"
男孩抬起头，脸色苍白，一双眼睛黯淡无光，冯晓泉注意到他敞开的破烂短袖里斑驳的上身，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这个男孩满身都是红色的斑点。
\"你们……看到猫了吗？\"
韩喻紧皱眉头，对于他一直反复提及的猫似乎有了点头绪。
如果连外人都知道西日神已经不再庇护人类，那信仰者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但是游神和献祭仍在继续，之前秦慕白说可能是哪个孤魂野鬼在接受供奉，但现在看来，接受供奉的可不是鬼。
而是……
韩喻猛的看向一旁的草丛，里面窸窸窣窣响了好一阵，窜出一只黑猫，看了他们一眼，又跑向黑暗。
男孩也看到了黑猫，咧开嘴笑了，破裂的嘴唇被撕扯开来，流出血液。
\"嘿嘿……我不是老鼠，她也不是猫。\"
冯晓泉眼神淡漠的看着眼前有些疯癫的男孩，揉了揉一旁蹲着的莫宿。
\"莫莫，去把那只猫追回来。\"
莫宿抬起头，没有问什么，顺着黑猫逃跑的方向追去了。
白素情揉了揉被勒疼的手腕，说：\"看来真相大白了，瘟疫感染者是老鼠，他们祭祀的神是猫妖。\"
\"敢用生肉祭妖，这个村庄里的人也是胆大的很。\"秦慕白扫了眼自从被打破仪式后就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村民。
冯晓泉摇了摇头，否定了秦慕白的观点，\"他们想不到这个的，一定有人在后面推动。\"
\"槐安中学……？\"萧池云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槐安中学后面不也有人在推动吗？会不会是一个家族的人。\"
\"那谁知道，说到底在座各位的家里多多少少不都带点脏东西吗？\"韩喻嗤笑一声，眼神淡淡的瞟了一眼萧池云，但又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秦慕白盯着韩喻，语气嘲讽：\"你们韩家干净啊，天天探查别人的隐私秘密，除此之外半点破事都干不了。\"
韩喻只是看着秦慕白，并没有再搭腔。
白素情也觉得无聊，干脆坐在地下望着莫宿离开的方向发呆。
韩喻说的其实没错，他们每一个人背后的家族手上都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就连他们本人也不能说完全干净。
\"白素情，把所有人都绑起来吧。\"冯晓泉指了指一动不动的村民，\"他们都一定程度上被灵江水异化了，未免节外生枝，还是捆起来省事一点。\"
白素情点点头，放出几只简陋的小木偶让它们去捆绑村民。
\"如果宋聘婷在就好了。\"白素情撑着下巴，看着面前一动不动任人摆布的村民，\"宋家毕竟是治疗系的嘛。\"
但白素情没有告诉别人的是，在她探查那所小学的时候，就已经遇见过\"猫\"了。
——
\"好荒凉啊。\"白素情看着眼前的校园，或许是太久没人打理，花坛里长满了杂草，掩盖住里面的花。
一个被遮掩住的牌子上面写着——爱护花草，请勿践踏。但牌子也歪歪斜斜的，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生锈了。
\"这里没什么人，你又看不见，就在这里等我吧。\"白素情对萧池云说，又递给他一个瓷人，\"有事就把这个往地上摔，我不管多远都能感应到。\"
萧池云握住冰凉的瓷娃娃，抬起头\"看\"向白素情的方向，问道：\"那你呢？\"
\"我进去看看，没什么东西就出来。\"
\"哦……\"
白素情安顿好萧池云就孤身一人进了不远处的教学楼。
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就像那个小女孩说的一样，所有人都放鼠假了。
她顺着走廊一间间教室看过去，经过最中央的教室时，她发现这个教学楼是有大厅的，没有开灯，只能隐约看见两边的墙上贴着荣誉证书之类的。
但白素情注意力并不在墙上，而是一双在黑暗中发光的眼睛，她悄悄移动到墙壁边，那双眼睛也跟着她移动。
灯光乍亮，白素情惊奇的发现蹲在那里的就是刚刚离开的女孩，她以猫咪的姿势蹲伏着，嘴里叼着一条肉嘟嘟的东西。
现在没有她的手遮挡，白素情才看清楚那是一条尾巴，看起来像是被剥了皮的老鼠尾巴。
一股恶寒涌上心头，但她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站立着和那个奇怪的女孩对视。
女孩呆愣了很久，才慢慢直起身，把尾巴从嘴里拿下来握在手里。
\"我在抓老鼠，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不是走了吗？\"
女孩歪歪头看着她，说：\"我一直都没走，我收了他们的供奉，得帮忙的。\"
\"供奉？\"白素情想起最开始进来时的老太，她口中的游神，难道这神就是指眼前的女孩吗？
女孩看白素情开始思考，就把手中的东西递给她，问道：\"你要吃吗？\"
\"呃……\"白素情看着在自己眼前放大的肉条，凑近了甚至能看到血丝和纹理，\"我就不了，你自己吃吧。\"
女孩点点头，开始咯嘣嘎嘣的啃起来，但眼睛还是直勾勾的盯着白素情，良久才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我是猫。\"
——
至于为什么没有告诉其他人，只是因为她并不能确定这个猫就是村民所信仰的神。而且她怀疑整个村庄都受那个神的监视，如果游神确实是为猫举行的，那她贸然说出这件事也可能打草惊蛇。
不过刚才白素情被绑在火刑架上的时候就看见了草丛里的猫，她还是睁着发光的眼睛，盯着自己，一动不动的。
果然可以掌控所有事情啊，因为怕事情暴露，所以才出现了火刑架换人的场景。
如果白素情在屋子里就说了的话，估计着火的就不是干柴而是房屋了。
白素情看着眼前还没燃尽的篝火，火光温暖，映衬着周围人的面庞也带着一圈暖光。
现在，就等莫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