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妈咪！”
女孩子又说话了。她在哭，声线不是小孩的雌雄莫辨，而是独属青少年的女声。
芥子的手僵住了，她有点怀疑是恶作剧电话，因为脑子里第一个念头还在告诉她，你怎么可能有小孩，你是学生，你在在伦敦女子寄宿学校呢。
可当她抬头看着同样和她一起发愣的五条悟时，芥子立刻就意识到自己需要回应，并且马上回应，因为这说不定真的是她的小孩。
“在。我在。你是……”
“妈咪，你快来！”孩子的声音从听筒那头窜出来，她听起来很激动，像要在芥子耳边尖叫不止，“她欺负我，很痛！我的手真的很痛，一直在流血。干什么！你不要抢电话。滚开，我讨厌你，妈咪也讨厌你们！”
电流声下的背景音简直吵得出奇，在女孩生气的怒吼之外，芥子还听到了另外的尖叫声，很尖锐，是真实的女孩尖叫，不是芥子想象出来的。
“喂？喂？”
芥子紧张的手心在出汗。她的女儿被欺负了。到底是谁那么坏，竟然敢欺负她的女儿。
她顾不上洗衣机，还有柜子里那条温声细语妈妈裙。今天才周四，芥子身上当然穿着最高院最常见的全黑职业套。
抓起沙发上的公文包，芥子穿上高跟鞋就往外走，下了电梯之后，电话里的小女孩终于脱离了混乱。
“妈咪，你快来接我。我要立刻，马上，见到你。”
菜菜子？芥子很想不合时宜的先问问她到底是双胞胎里的哪一个，可女孩的声音在颤抖，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而若是芥子再告诉她，她不记得她了，说不动她能在电话里就直接崩溃。
“好，你在哪？我现在马上过去接你。”芥子摇手拦下了一辆出租。
“里樱高中，妈咪你快点。你要比他们先到。我不要在校长室先看到他们，你要和我一起。”
他们？
芥子报出地址之后，扣好了安全带。
他们难道是施暴者的家长？糟糕，她要不要提前和夏油杰商量一下，比如应对的方案或者策略。可是她的女儿最先打电话给她了，而且说不定小孩根本没打算告诉爸爸。
在这个分崩离析的家庭里，夏油杰一定很严厉，专门扮黑脸，而芥子则负责扮白脸。这就导致小孩遇到事之后会比较想和她商量。
“妈咪，我……”女孩还没说完，一个冷静无奈的中年女性的声音便横空出现。 “是夏油夫人吗？”
芥子咬了咬下唇，尽力克制住了纠正对方称呼的念头。她在心里不断的和自己说，芥子冷静，现在事关你女儿，没有必要急着为自己正名。
“是。我是。”她艰难地说。
“是这样的，你的女儿美美子和她的……同学。好了，我知道你不想认识她，美美子，能不能先不要扯我的衣袖，我正在和你的妈妈打电话。咳，夏油夫人，我需要你尽快来一趟里樱高中。”
“好。我知道了。事态严重吗？我的女儿有没有受伤？你能不能先把她送去医务室，或者给她弄点水。”芥子焦急的说。
“放心。夏油夫人，你只要尽快赶到就可以。”
电话挂断的时候，芥子还是听到了美美子大喊妈咪的声音。她的手攥紧公文包的带子，眼睛直直的盯着窗外的景色。
今天周四。周四，工作日，她是不是得先请假？或者发个消息告诉灰原雄？
可是她的女儿受伤了。
这件事让芥子如火上的蚂蚁，她急的满头汗，心率快的不行。她的脑海里速速飘过了几个卷宗，几个案件，还有贯穿那些案件的关键词——校园暴力。
芥子是经历过这种不公平的人。在那间寄宿学校里，她是少数几个亚裔面孔。被针对，被孤立，甚至过分一点的有几个金发的女生曾企图对她使用暴力。
她们把她约到厕所附近，手里拿着愚蠢的餐刀，来回比划。她们把这种败坏的行为，叫做玩笑。在她们嬉闹之间，曾准备以伤害芥子为娱乐。
美美子会不会遇到的就是这种事情？她会和芥子很像吗？她有没有反抗？
芥子当时比较过激，她把每一个企图把伤害当做玩笑的坏小孩狠狠的揍了一顿，并且见一次，揍一次，甚至差点因为这个被退学。
美美子会不会也要被退学？
芥子不怕小孩被退学，她怕的是，这件事给美美子留下心理阴影。
车子停在了高校门口，芥子付了钱便急匆匆的下车。
进校门时，她被门卫拦住。对方原本看她身上的职业套态度已经软化了，但目光定格在她鼻梁上的金属鼻托时，又变得冷硬苛刻。
“你是来做什么的？”
“你问的是什么屁话！当然是小孩的家长！快点放我进去，我的女儿需要我。”芥子说的毫不留情。
门卫被她的态度吓到了，大概是从业那么年第一次见到如此凶狠的妈妈。
“你的小孩叫，叫什么！”
“夏油美美子。”芥子说的理直气壮。
“哪个班的？什么样子？”
芥子瞬间哑火了。
前一个问题，她说不知道是情有可原。可后一个，她说不知道，那就问题大了。试问哪一个孩子的妈妈会不知道自己的小孩长什么样。
也许，她们长得像她？可万一长得像爸爸该怎么办？她怎么知道知道夏油杰长什么样！
该死的，芥子早该找一找夏油杰的照片。不然也不会遇到这种情况。
“说不出来了吧！我一看就不像是学生家长！”门卫气势汹汹的正准备赶人时，一位年轻的女教师小跑着赶来救急。
“是夏油夫人吗？”
芥子点点头。
门卫显然认识这位老师，有点不情不愿的让开了一条路。
芥子不想揪着门卫不放，虽然她现在满身怒气。然而理智告诉她，对方只是尽责而已，这样的人一定会在歹徒冲进校园时第一个为保护孩子们挺身而出。
跟着年轻的教师走进学校之前，芥子为她刚刚凶了对方而低声道歉。
大步跟着老师走进校园，上楼时，老师忽然带着哭腔扭头对芥子说，“对不起夏油夫人，我真的尽力拦了。可是她们俩，还是打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