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陆百春离开会客厅,陆千秋才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这一次和之前的大马金刀的流氓姿态以及正式的端坐不同。陆千秋两只手扶着椅子扶手,半仰躺的望着天花板,眼中的追思怎么也抑制不住。
“十夏啊,十夏……”
“给我出出主意吧,我这样做对吗?”
自言自语之后陆千秋无力的将脑袋撇到一边,似乎已经耗尽了满身力气。随后把手伸向倚靠在桌边的一个长木匣之上,横刀制式,这是陆族经典的黑刀。其中一把上面刻着“夏”,另外一把却是一把断刀,三分之一的刀身断裂,烫金的字体也有些剥落,依旧看得清那个“秋”字。
“十夏……”
陆千秋神色复杂,眼神飘忽游离,追思之色愈发清晰。思绪仿佛飘飞到那个十多年前的夜晚……
“十夏,你说你要干什么?”
陆千秋的毛躁在年少时就显露一二,但相比于之后的他,少年时期的他并没有那么喜欢说脏话。
也许是还没有学会……
陆十夏抬头看向陆千秋,相比陆千秋他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淡淡的气质。这股气质并不明显,似乎是正处在萌芽阶段,和稚嫩的陆十夏一样含苞待放。
陆十夏和陆千秋长得很像,只因为四兄弟中他和陆千秋才是同一个母亲。
“我说,我要扩展陆族的地盘!”
陆十夏语气笃定,目光却遥遥凝望着长城外面。陆千秋并没有第一时间明白他的意思,误以为陆十夏是想要征服五洲其他的人族领地。急忙开口
“扩地盘还是算了吧,我们陆族的意义不就是守护人族边境吗?深入内地还怎么戍边?”
陆千秋的话让陆十夏露出笑容,只见伸手向着前方一指,笃定道
“我要的,是去外面!”
陆千秋看着此时的陆十夏,他只感觉浑身浴火般炽热,内心在激荡,少年豪气翻腾于胸膛。
“好!”
“好主意!”
“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陆千秋看着陆十夏,内心已经是激昂澎湃,似乎下一刻就要起身杀向陆十夏所指的远处。陆十夏解释道
“我翻阅过陆族典籍,我才明白人族为什么在五洲之地,又为什么只能在五洲之地。”
“我们脚下的长城保护了我们,可是却束缚了我们!经年累月下来我们都在长城内,但我们却是从长城外而来,人祖将我们护佑在五洲之地,而我却不想只待在五洲之地!”
“异人欺压我们的先祖,而我想要的是反攻异人的老巢!”
“再者……”
陆十夏越说越激动,陆千秋也听的兴奋,浑身打颤。
“好!真是让我热血沸腾!”
陆千秋的情绪完全被调动,陆十夏却忽然止住了话头,眼神变换起来。
“但很可惜我们现在是做不到的……”
陆千秋不解,陆十夏继续解释。
“陆族已经变了,已经不是那个单纯守护西漠边境的陆族了!迂腐和保守逐渐成为了我族的绊脚石,历代族长一味守成,族老制度制约着最上位的领导者!”
“处处都是迂腐做派,不思进取!”
陆千秋听着很迷茫,他并不擅长这些东西,每次陆族长辈对他们说教的时候他都喜欢神游天外。对于陆十夏斥责家中长辈的情况他不明所以,但他也不是蠢笨之人,自然是听出来了陆十夏话中的一点点意思。不由问道
“十夏,我虽然是大哥,但我平时都是你拿主意的。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陆千秋收敛笑容,看着陆十夏,生怕陆十夏又吐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陆十夏私下评论陆族高层已经是大不敬,万万不能让陆十夏又说出些什么悖逆之言。在以血脉为纽带的陆族可是最忌讳这种事情的。
陆十夏表示让陆千秋放下心
“我也只是觉得现在的陆族太过保守了,如果有朝一日我成为族长,那么我一定要反攻异人,重新再现陆台先祖的英姿!”
说到陆台,陆千秋立刻两眼放光,这位二代重明的事迹可以说是陆族无人不知,这对于赤子之心的少年有着难以想象的吸引力。
“若未来你坐了族长的位置,我定然会为你的梦想添砖加瓦!”
陆十夏闻言笑了,笑的很是纯粹
“一言为定了,你的武修天赋可是百年难得一遇啊!待到成人之后,你我兄弟齐心协力,一定会开拓出一个全新的陆族!”
陆十夏越想越激动,陆千秋同样热血沸腾。
“未来是属于我们年轻人的!”
……
冷静下来后陆十夏忽然问道
“大哥你呢?你想做什么?”
陆千秋摸着下巴思考,眼中的郑重显得格外认真。
“我嘛……”
“我要……额……”
“还是想不到,以前是想想去其他四洲转转。但现在也明白了,我们陆族人就连西漠都出不去……”
想到这里陆千秋眼中光芒暗淡,陆十夏一拍肩膀说道
“我也是想出去,不过跟你不一样,我想看看其他四洲的人是怎么生活的。我听说他们都是以“宗门”为依托的,没有见过我还是不能依靠想象知道。”
“未来要是我做了族长,我就把你放出去瞧瞧,顺便帮我也看看!”
陆十夏和陆千秋是纯粹的兄弟情,是两颗赤子之心的互相映射。
“一言为定啊,我肯定不会想当族长的。到时候这个位置老爹只能传给你,你是这方面的天才,我还是适合做打手。”
少年兄弟意,这是何等的澎湃激昂,又是何等意气风发,有道是
少年意气仗青云,许愿踏马立宏愿。
自诩人间天地才,他人何呼幼儿言?
浪漫理想多泡影,改天换日少志坚!
今朝手足同勠力,点点萤火覆青天!
陆千秋和陆十夏是命中注定会改变陆族的人,满怀抱负的少年不甘于守旧迂腐的族制。改变将会从年轻人开始,陆十夏似乎已经看见一个全新的陆族的诞生!
但事与愿违,天不遂人愿。
越是天才,聪明的人就越容易发散生命的光芒……
陆十夏十六岁这年,他死了……
陆千秋站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上,四周死寂一片,他双目无神,两只手上分别握着两把黑刀,其中写着“秋”字的那一把已经断裂。
陆千秋浑身浴血,长长的头发被血水黏在一起,满脸血污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而陆千秋的眼中大地也是一片血红,天空滴滴答答的下起雨,陆千秋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这片人间炼狱之中,在他的身前是一个半跪的人影。
“二哥!二哥……”
陆百春无力的跪倒在地上,怀里抱着半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陆十夏的死状极惨,半个身子被咬碎,两只眼睛灰蒙蒙的早已经失去生机。陆千秋宛如雕塑一样伫立在陆百春身后,周身隐隐约约有金色的光芒在忽闪忽闪的……
“[法证]……太晚了……”
陆十夏的死击溃了陆千秋的心理防线,崩溃的他已经无力哭嚎,至亲手足的死亡让陆千秋痛不欲生。
武身[法证],降临!
但已经太晚了,陆十夏死了,被一个防风氏的巨人硬生生嚼烂了半边身子!
“百春……对父亲和族内的人说我和十夏已经死了吧……”
陆百春愣神,陆千秋没等陆百春问清楚原因就呆呆的走了。
少年的遗憾是什么?
是壮志未酬身先死?还是空有一身抱负却难以施展?或者是满腹才华却落得个籍籍无名?
在陆千秋看来都不是,他的遗憾只是没能做一个合格大哥!甚至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他认为自己和他的父亲陆万业并不同,他一直在极力去做一个好的兄长!好好去爱自己的家人!
但最后回头看来,自己似乎也和父亲无甚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