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生哥，你来我家走亲戚，这顿理应我请你才对。”
韩力也早想来东来顺吃涮羊肉了，一顿饭而已，完全吃得起。
其次，按照礼节来说，确实该由韩力请客。
再者，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收了人家的礼，又吃了人家的饭，回头堂哥如果提出一个让韩力为难的事情，那是帮还是不帮呢？
“什么理应不理应的。”韩金生没好气道：“我是你哥，你是我弟，让你请客吃饭，这不是打我脸吗？”
说完这话，韩金生锁好车，又搂着韩力的肩膀往店里走：“别磨蹭了，咱们兄弟俩也挺长时间没见，今儿正好聚聚。”
一进东来顺，一股浓郁的羊肉味扑鼻而来，瞬间就让韩力食欲大开。
被伙计引导着坐下后，韩金生就开始阔气的点菜：“先来两盘羊肉，一盘毛肚，大白菜，豆皮，粉丝，糖蒜。再来一瓶二锅头。”
伙计当即笑着回应：“得嘞，你就瞧好吧。”
等伙计走后，韩金生笑着说：“今儿个高兴，咱们哥俩也喝点儿。”
一听要喝酒，还是二锅头，韩力心里莫名有些发虚，因为如果不出意外，这年头的二锅头应该是五十多度吧，怎么感觉越来越像鸿门宴了？
韩力赶忙劝阻：“金生哥，你待会儿回去还要骑车，可不能喝酒啊。”
“又不是一瓶全喝完，少喝点没事儿。”韩金生又劝说道：“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那才叫过瘾。”
韩力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为难道：“我没怎么喝过酒，害怕喝醉当众出洋相。”
“没喝过才更要练酒量，往后需要喝酒的地方多着呢。”
堂哥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韩力再推辞可就不礼貌了，只得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其实如果换做往常，韩力是不会拒绝喝酒的，可今天堂哥的举动有些奇怪，让韩力心里很不踏实。
事出反常必有妖，即便是亲戚，也不得不防。
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七分留着打天下。
不说话有些尴尬，韩力便随意扯了一个话题，佯装一脸羡慕道：“金生哥，你这自行车啥时候买的啊？花不少钱吧？”
“我这车不是全价买的，单位有补贴。等改天抽空，我教你骑自行车，等你学会了，我给你留意一下，到时候先买个二手的自行车骑着，出行方便还有面儿。”
“太好了。”韩力兴奋地咧嘴直笑：“我早就想学骑自行车了，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学。”
琢磨着堂哥的话，韩力又觉得没准是自己多心了，换别有用心的亲戚，被问到添置的贵重物件时，那肯定吹得唾沫横飞，好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然而堂哥韩金生不但没有显摆，反倒处处为韩力着想，说的话也让人很舒服。
从堂哥的言语中就能听得出来，人家是真拿韩力当亲人对待，这也让韩力稍稍放下戒心。
正在这时，伙计端来菜品和酒。
韩力主动拿过酒准备给两人倒上，然而看到酒瓶上的两个数字后，他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
65度！！！
好家伙，韩力心里直呼好家伙。
52度已经是高度烈酒，这65度基本就相当于原浆酒了啊。
难怪张麻子劝酒时会说，这玩意儿喝了能壮胆，原子弹来了都不躲！
韩力都不自觉想起一句话：喝高度白酒，打亲朋好友！
这分明是想灌醉我啊！该不会是想给我下套，让我背黑锅吧？！
韩力内心是极度拒绝的，可这酒都上了，不喝就太不给堂哥面子了。
于是，韩力便硬着头皮给两人倒上两指宽的高度数烈酒。
其实，韩力这次还真是误会他堂哥了，因为86年之前的二锅头都是65度的。
之后提倡喝低度酒，培养新的饮酒习惯，二锅头的度数才由65度降为55度。
“金生哥，我先敬你一杯。”
“先不急着喝，这酒很烈，得先吃些东西垫垫。”韩金生摆手劝阻，随即端起一盘羊肉就往锅里煮。
“金生哥，我听人说涮羊肉，肉得几片几片下，讲究什么汤清肉不老的。”
“嗐，那都是穷讲究。别管那些，咱哥俩儿怎么吃痛快就怎么来。”
韩金生语重心长的教导起来：“你几片几片下，等你这几片吃完，别人早一盘子羊肉进肚子里了。”
听这话有些耳熟，韩力才想起，曾经自己教导弟弟时也说过；食不言寝不语，你吃席的时候光顾着说话，别人早搂完了。
韩力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堂哥为人实在，不玩那些虚头巴脑的，对自己的脾气。
韩金生将一盘羊肉推到韩力面前：“你就甩开腮帮子可劲吃，不够咱们再点。今儿你哥我可不差钱。先涮个半盘肉，过一过嘴瘾再说。”
“好。”韩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当即开始忙活着吃了起来，至于其他的事，等吃饱了再去想。
涮好羊肉，果然肥而不油，瘦而不柴，肉质细嫩，没有腥膻异味。
再配上芝麻酱，酱豆腐，韭菜花，葱花香菜辣椒油等调料，吃一口就让人停不下筷子。
没一会儿的工夫，兄弟俩就把涮下去的半盘羊肉消灭干净，这时韩金生端起酒杯：“慢点儿喝，喝这个酒不能急，喝得急容易醉。”
韩力和堂哥碰杯喝了一口，都不用假装，直接就戴上了痛苦面具，尤其是酒水进入肠胃后，火辣辣的，像是吞了一块碳火。
这种劲大的烈酒最适合天冷的时候喝，暖身又暖胃。
韩金生乐呵呵笑着说：“你还不错，比我第一次喝酒的时候强多了。我当时被酒呛得直流眼泪，挺长时间都觉得酒是最难喝的东西。”
韩力吃了一口白菜压了压酒气，这才不好意思的说：“确实不是很好喝。”
“你还没到年纪，喝不出酒的滋味。”韩金生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招呼着韩力继续吃喝。
等吃喝得差不多时，韩金生才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韩力，咱们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我最近发现了一条能挣钱的路子。”
说到这里时，韩金生又左右瞟了一眼，才小声说：“就是把老物件低价收过来，再倒个手，就能挣一笔。你常年在乡下跑，留意一下有没有老物件，咱们兄弟俩二一添作五，一起发这个财。”
韩力也终于明白堂哥今天又是送礼走亲戚又是请客吃饭的，原来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不过，两人还真就想一处去了，韩力也在为买房款发愁呢，之前就想着在乡下寻摸些好东西带回城里挣差价。
而他找的下家是娄半城，现在这想瞌睡就有人给递枕头，感觉就很赞。
但是，韩力很快想到，自己作为一个老实人的人设，不能立马答应，就装作忐忑的问了一嘴：“金生哥，这事儿稳妥吗？不会被当坏分子抓起来吧？”
“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韩金生好笑的解释一句：“知道和平门外的琉璃厂吧，那里边的人可全都是干这个的。”
接着，他又压低声音说：“上次给人送信的时候，我正好瞧见一家给狗吃饭的碗挺好看，就花钱买了下来。你猜猜我倒个手卖多少钱？”
韩金生脑袋往前凑了凑，神秘兮兮道：“那碗是明朝的。直接就卖了我一个月的工资。”
随即，他又语重心长的劝说：“韩力，这老话说的好，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只要你能寻摸到好东西，就不愁找不到买主。”
这时，韩金生满脸严肃的叮嘱：“这件事你一定要保密，一旦知道的人多了，好东西可就没我们的份了。韩力，你一定要记住，这事儿对谁都不能说，记住了没？”
韩力点点头表态：“金生哥，我保证不对任何人说。”
与此同时，韩力心里有些纳闷，这古玩捡漏不是公开的秘密嘛，至于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后来才想到，应该是堂哥初入这一行，又意外挣了一笔钱，就自以为发现了巨大商机，生怕被外人知道。
韩金生满意的点点头，给两人的杯子倒上酒，左右看看，举杯小声说：“那就提前庆祝我们哥俩儿发大财。”
韩力重重的点点头，也举杯小声说了一句：“祝我们发大财。”
话说开后，喝酒的气氛瞬间高涨，韩力也放下戒备心，开始大口吃肉和大口喝酒。
不过令韩力奇怪的是，堂哥频繁举杯，但他自己又以待会儿要骑车为由没喝多少。
这让韩力心中再度惴惴不安起来，总觉得堂哥今天好像是有意灌他酒。
酒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喝多了打亲朋好友都是其次，万一醉酒后捅了大篓子，那一辈子可就毁了。
无论堂哥是在下套？还是想让自己帮忙背黑锅，亦或者只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韩力觉得还是留个心眼为好，正好也试一试他这堂哥究竟想干什么？！
随后兄弟二人继续吃吃喝喝，韩力在喝到微醺状态时就开始装作说话大舌头，含糊不清，眼睛变得空洞无神又迷离。
然而一直等两人吃饱喝足离开东来顺，堂哥都一直没有异常举动。
“韩力，你还能自己走不？”
“能，能走。”韩力大着舌头回应一句，但走路已经开始有些飘了，明显就是已经喝好的样子。
韩金生叫来伙计结了账，随后搀扶着韩力往店外走，至于没喝完的半瓶酒自然得带走了。
不得不说，这羊肉是补啊，吃完后全身暖烘烘的，韩力感觉现在的自己都能一拳撂倒傻柱。
坐上自行车后左后，韩金生又不放心的提醒一句：“韩力，你可得坐好了，千万别掉下去。”
“掉，掉不了。”
随后自行车行进，韩力本以为堂哥会带自己去什么地方，谁知居然直接回了南锣鼓巷。
这时，韩金生冷不丁问：“韩力，你还记不记得刚才我给你说的那个能发财的生意？”
这应该是试探吧？韩力想了想，大着舌头回应：“不，不记得了。”
“你这什么记性啊。那件事情对别人不能说，但可以对我说。我就是怕你酒醒后给忘个一干二净。”
韩金生嘴上埋怨着，但脸上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堂哥越是这样说，韩力越发觉得这是一场试探，因为他自己也同样讨厌跟嘴不严的人一起做事。
韩力打起哈欠：“金，金生哥，我，我好困，我，我想回去睡觉。”
“行吧，你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回头看了一眼分明已经醉意朦胧却依旧守口如瓶的堂弟，韩金生再转过头去时，他嘴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