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巴佬?
冷枫放下筷子,从兜里摸出两个一块钱的硬币,精准地扔到了她的碗里。
夏半夏怒道:“你干什么!”
冷枫嘴角露出一抹邪笑,说:“能谤讥于市朝,闻寡人之耳者,受下赏,你可以跪下谢恩了。”
夏半夏气得脸色铁青!
夏萱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
夏半夏委屈道:“小姨!”
夏萱笑说:“行了,半夏,你赶紧吃饭吧,你不是他的对手。”随后转开话题,说:“冷枫,是这样,你和你姐姐,还有阳天去我家住吧。”
冷枫吃着菜,毫不迟疑地说:“不去。”
夏萱说:“是这样,你不了解这个方家,先不说方冬那边,光是这个蓝萍手段就多着呢,人称灭绝师太。
他们要对付你,有一千种方法。
今天毫无理由地逮捕你,只是最简单的一种。你去我家住,他方家再怎么无法无天,也不敢来我家闹事。”
冷枫说:“谢邀,刚下飞机,很累。”
夏萱一整个大无语。
夏半夏很不乐意地说:“小姨,你要是真让他住在咱家,我就离家出走!”
夏萱不惯着她,说:“那你离家出走吧,我现在就打电话,让管家把你的行李收拾好扔到门口。”
夏半夏立马乖得跟只猫似的,搂着夏萱的胳膊撒娇道:“小姨,我开玩笑的。”
夏萱训斥道:“半夏,现在不是让你耍小性子的时候,现在我谈论的是有关冷枫生死攸关的大事!
你刚才阻拦我,让警备局抓走冷枫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
如果你再阻拦,导致冷枫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你听清楚,是一辈子!”
夏半夏愣住了。
她这是第一次看见夏萱这般生气,更没想到,小姨竟然那么在意他。
可这一吼,也让她安静下来。
虽然是安静下来了,但她看冷枫的眼神更加怨恨!
都是你!
都是你这个乡下土狗!
在你来之前,小姨最疼我,从来不会凶我,可你一来,小姨就各种凶我!我一定要让你死在蜀城,否则我就不是夏半夏!
在她看来,是冷枫的出现,夺走了夏萱的关注。
此刻,她对冷枫的恨意,已经不是简单的骂几句而已,唯有杀了他,才能解心头之恨!
她一边吃着菜,一边恶狠狠地盯着冷枫。
仿佛,这菜就是冷枫,恨不得生吞活剥一般!
夏萱还是没放弃,说:“真的,冷枫,你和你姐姐他们去我家住吧。”
冷枫说:“不去,你家奇葩规矩一堆,我受不了。”
夏萱说:“也不奇葩啊,我觉得挺好。”
冷枫诧异道:“还不奇葩啊?要是不奇葩,你能天天跟个闷棍似的到处瞎逛?要是不奇葩,你姐姐夏晓能逃离夏家...?...”
啪!
可话未说完,夏半夏却突然拍案而起,冷冷道:“小姨,我有点儿恶心,不吃了!”然后把筷子往桌上一摔,又一脚踹开凳子,起身离去。
看着摔门而去的夏半夏,冷枫愣了一下,说;“她干什么?脑子有病?”
可夏萱也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拿过红酒瓶,倒上小半杯,然后仰头而饮。喝完一杯,又倒上一杯,依旧是一饮而尽。
一杯接着一杯,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她就干掉了半瓶。
一看这架势,冷枫赶忙一把夺过酒瓶,说:“大姐,你又不是第一次来,也不是最后一次,没必要把自己往死里撑。”
半瓶红酒下了肚,夏萱也红了脸,微醺地说:“她是不想听到夏晓这个名字。”
冷枫愣了一下。
这也让他再次从侧面了解到了夏家对夏晓的恨意。
虽然之前去夏家时就了解到夏家没有原谅夏晓,但没想到,这么严重,仅仅是名字都不想听到。
冷枫试探道:“那你...?...还恨你姐姐夏晓吗?”
夏萱的表情忽然变得茫然,喃喃道:“恨?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到底恨不恨,因为这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年。
这二十年的宗女生活,已经让我麻木了。
二十年前,我与她半夏一样,也不想听到夏晓这个名字,但现在没那么激动了。或许真的是麻木了,听到这个名字,就感觉像是听到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冷枫继续试探地问:“这么多年,难道你们没有联系?”
同时,给她倒了小半杯酒。
酒后吐真言嘛,醉酒后的情感,同样是无法掩盖的。
当然,为了不让她怀疑,他也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啊呸!这玩意真难喝,不过你还别说,后劲还是挺大的。
或许是因为叹气夏晓,让她有些心烦意乱,就一个劲地不停喝酒,同时也打开了话匣子。
夏萱说:“没有,从来没有联系过。”
冷枫诧异道:“为什么不联系?”
夏萱醉醺醺地说:“不是我不想与她联系,而是联系不到。当年她逃离夏家后,就杳无音讯。在收到她的信件时,她已经身处汉城,嫁了人,还有了孩子。”
冷枫追问:“难道你没去找她?”
夏萱冷哼一声,说:“找她干什么?重新继承宗女之位?她已经结了婚,并生育了孩子,破了处子之身的女子不能成为夏家的宗女。
我也想过去找她,可...?...可找到她又能说什么?
难不成问她为什么毅然决然地逃离夏家,把这么一个烂摊子丢给我?”
说这话时,她的眼里只有绝望与无助,并没有释然。
虽然她嘴上不说,但他也清楚,她依旧恨着夏晓。只不过,她的恨没有夏半夏那么歇斯底里。也是,到了她这个年纪,且活得如此闷骚的人来说,很少能对什么事歇斯底里。
冷枫给她倒上一杯酒,问:“后来呢?”
夏萱端着酒杯,眼神闪过一丝落寞,却又轻描淡写地说:“死了,听说被车撞死了。”
额...?...
说得好轻松,可...?...为什么总感觉她的心是沉的?
冷枫问:“那你有没有去祭拜她?”
夏萱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去祭拜她?我为什么要去祭拜一个把我推向深渊的人?我为什么要去祭拜一个不管不顾抛弃一切的人?”
或许是因为酒精的缘故,她的声音渐渐地歇斯底里起来,最后变成了哭喊。
夏萱愤恨地哭道:“我凭什么去祭拜她?如果不是她逃走,我也会进入这个火坑!如果不是她,我现在早已经结婚生子,过着我自己想过的生活。如果不是她,我现在或许已经漫步在海边,一边躲避浪潮,一边抓螃蟹!如果不是她...?...”
忽然,她又趴在桌子上,把头埋在胳膊里,无声地哭起来。
冷枫强忍着醉意,伸出手,轻抚她的后背,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难道说要大度?
还是算了吧,劝人大度,天打雷劈。
可他又不想看着墨摇来到蜀城后,站在夏家门后,流着眼泪,弱小可怜又无助得可怜巴巴样。
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夏萱以及夏家把对夏晓的恨意发泄出去。
或许,发泄出去就好了。
往往,很多事情发泄一下就好了。
阳天从来没做过男女之事。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性冷淡,可做过一次之后,才发现原来生活如此美妙,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如今夏萱的状态,其实就跟这差不多。
这是第一次看见她这般失态,或许是因为酒精的缘故,但更多的是因为她一直把这股恨意藏在心底,不愿与人诉说。
这种把心事与怨恨藏在心底的情况,一度让她险些患上抑郁症。
如今说了出来,就像是大坝决堤,再也控制不住。
冷枫也就不再安慰她,只是像一个朋友似的,坐在她身边,不断轻抚她的后背。
可这也让他更觉得发愁。
自从夏晓离开蜀城的二十多年间,姐妹俩就从未见过,即便是知道她死了,也没有去祭拜。
看来,这恨已经深入骨髓了啊。
可夏萱忽然哭着说:“其实...?...其实我曾经去过汉城,见过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