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谢云轻不仅态度轻慢,并且还对三皇子直呼其名。
侯公公深深的眯了眯眼睛,心下自是不满的,眼神阴冷的朝她打量过去。
却见这位身躯单薄,苍白如纸的娇小姐坦荡荡的抬眸与他对视,眼神中丝毫不见怯懦之意,反倒有股浑然天成的气度。
当即,侯公公心里一动,反而收起了探究的眼神,用算不上尊敬,却也并不轻慢的语气道。
“三皇子有令,念在未来三皇子妃的求情,请宣宁侯府八小姐,禁足于侯府僻静之处,待大喜之后,再行发落。”
说完,他瞥了眼院门敞开的荒凉院落,眼神有些诧异于侯府的干脆利落。
“看来侯府与三皇子心有灵犀,那咱家便不多留了,只是,这些人是三皇子吩咐留在侯府为侯府分忧的,世子您看……”
说是分忧,其实就是三皇子担心侯府包庇谢云轻,派来看守的。
虽说皇权至上,但若世家子女被宫里专门派人看守,传出去,名声可就坏了。
加上,这位侯府八小姐的名声本就不堪,如此一来,无疑是雪上加霜,怕是以后说亲都难了。
接到这个差事,侯公公便做好了得罪侯府的心理准备。
却不料,谢云驰闻言面色没有丝毫不满,反而朝他又行了一礼。
“有劳侯公公,还望转告三皇子,谢过三皇子体谅侯府人手不周。”
闻言,侯公公彻底笑开。
没想到侯府这般好说话。
只是他心下有些疑惑,既然当年容府下跪之事的真正主人是这位八小姐,为何三皇子对她的态度似乎算得上厌恶。
要知道,若不是当初那容府一跪惊动了天家,三皇子,堂堂皇后嫡子说不得还流落在外。
且,宣宁侯府对这位与未来三皇子妃的态度也是天差地别。
目光越过神色正直并不谄媚的侯府世子,侯公公忍不住深深的打量了一眼立在破旧门框下的单薄少女。
分明周身的气息几欲破碎,神色却不见一丝软弱,只余淡漠……
竟好似一位尊贵的神女,让人不自觉生出敬畏,又忍不住心生靠近。
实在想不出生得如此品貌的女子,是如何惹出那么多恶劣名声的。
不过思绪千转百回,也只是一瞬。
罢了,贵人的想法不是他这等人能揣摩的。
收起打量,侯公公缓缓离开了。
目送侯公公远去,谢云驰正回神之际,耳边传来尖锐的“吱呀”一声。
他闻声看过去,正好对上谢云轻微恼的表情,看出她是想趁机关门,结果没想到院门太过破旧,竟然发出声音,心下不由觉得好笑。
然而等谢云轻微恼后,再次使力,“砰”的一声关上院门后,他笑不出来了,额角忍不住青筋一跳,再开口便是教训。
“谢云轻!这便是你的教养吗?当着为兄的面你要闭门紧锁?”
见锁门的声音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而停止,谢云驰心下不快,继续道。
“还是说,你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见我?”
谢云轻扣上门栓的手一顿,下一秒又利落的将门栓彻底拉好,才缓缓退后一步。
盯着紧闭的门扉,谢云轻仿佛依旧可以看见门外,谢云驰高大笔直的身躯和严肃威严的面容。
忽然就想到了她尝尽百毒,终于研制出来的神药的那天。
尚还年幼的她迫不及待的抱着神药想要献给最尊敬的大哥。
大哥拿到她的神药,眼底也终于浮现了一抹动容,那种她曾经羡慕过无数次的宠溺,疼爱的目光终于降临在她身上。
虽然她研制神药并不是为了这种眼神,但那一刻的酸涩和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心情却是无法抵挡的。
大哥甚至甚至还注意到了小云轻脸上的苍白,温柔的问起为何……
然而这温柔,仅仅是下一瞬,不等小云轻张嘴,就猝不及防的被收回去了。
因为,谢云锦听闻好消息从另一边奔跑着来了。
谢云驰的关怀戛然而止,转而回头变成了担忧。
“跑慢些……”
老夫人二话不说,将她研制出神药的功劳认定多亏了在谢云锦的佛前诚心叩拜上。
得知最疼爱的妹妹已经在佛前叩拜了七天七夜后,谢云驰瞬间忘了面色苍白的谢云轻,眼底只看得见妹妹跪疼的膝盖。
纵使谢云锦面色红润,懂事的说起:“大哥不碍事的,其实我膝盖垫了棉垫!”
依旧惹得满府疼惜,还夸她机灵。
体内毒素未解便迫不及待回府送药的小云轻张了张嘴,看着所有人如繁星之态聚在谢云锦周围,不知从何说起。
似乎没有人关心她想说什么。
再后来神药生效治好了大哥体内的沉疴,大哥立了功劳,迟迟未立的世子之位,终于落下,侯府的地位也终于安稳。
因此,满侯府都记得谢云锦诚心拜佛的功劳,从此谢云锦锦鲤之名也开始名传盛京。
唯有她,谢云轻因解毒要日日去师傅的医馆。
某日回府之时,遇见正职上升的谢云驰,他皱了眉。
“侯府小姐日日出府到底不成体统,你……多向云锦学学吧。”
只是劝阻,并未约束。
错身而过之时,谢云轻看见了他怀里一串鲜红明亮。
是一串糖葫芦,她常常在谢云锦手里看见,有时谢云锦津津有味,有时谢云锦拿着它追着人满府分享。
谢云锦也喂过她,她因为不想吃,便拒绝了。
小小点谢云锦能有什么错呢,她之时想要分享,偏偏她不识好歹,指责接踵而至。
老夫人蹙眉:“小小年纪,没有生气,到底不似云锦活泼可爱。”
谢云暲冷笑:“这丫头生来便不知好歹。”
侯夫人沈懿芳不满:“明明都是一个肚子出来的,怎么你就偏生是个怪胎!”
凌厉的指责中,小云轻忽然感觉头顶一暖,一只大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罢了,既不喜欢,那两串都给云锦吧。”
小云轻一愣。
原来,她也有份。
只是谢云锦对谢云驰带回来的糖葫芦习以为常,而她是第一次。
但也是最后一次。
因为头顶那短暂的温暖,谢云轻第一次有点后悔拒绝谢云锦。
后来谢云驰带回府的糖葫芦只有谢云锦的份。
不过,谢云轻虽不知那酸酸甜甜的糖串有什么好吃的,但她悄悄看向谢云驰的目光却是亮晶晶的。
虽然,大哥说以后都给云锦了,但,原来大哥也是记得她的呀。
就这样……
她自欺欺人了好久……
思绪自回忆中抽离,谢云轻重新透向院门外的眼神,忍不住露出一抹讥讽。
“不知大哥有何指教?”
门外,听着少女淡漠中带着无端嘲讽之意的声音,谢云驰眉心再次紧蹙。
“你……”
不知怎的,脱口而出的教训之言忽然堵在喉咙。
他叹了口气:“罢了。”
“听你三哥说起,你在喊冤?”
谢云轻闻言,眼底并未有惊喜之意,只透出一点淡淡的诧异来。
她并没有说话。
谢云驰因她的无视心口那种淡淡的不悦再次浮现,但却和往日的怒气有所不同,他一时没有细想那种不适感,只压着情绪继续道。
“若你真的无辜,那……待云锦和三皇子大婚之日后,我做主给你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