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谢云月依旧高热未退。
老夫人那边又中风。
沈懿芳两头跑了一夜,实在撑不住了,也只能在外间稍微小憩一下,下人劝她回去休息。
然而,她实在不敢走。
若说昨夜接手管家权她有多高兴,现下就有多后悔。
若是她管家第一天,侄女便出事,莫要说未来三房夫妻回来不会罢休。
便是谢老夫人也会怪罪于她。
更何况,这种事情传出去,不论事实如何,外人只会觉得她这个伯母苛待侄女。
所以她便是面子上也要做足了让人无法诟病才是。
因此,看见精神百倍过来假意关心,实则说风凉话的二夫人林觅荷,沈懿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同样跟着沈懿芳两头跑了一夜的府医擦了一把额头的虚汗,不敢托大,如实汇报。
“夫人,云月小姐高热不退,恐怕是脸上的伤引起的,老夫能力有限,暂时吊住云月小姐的命已是竭尽全力,恐怕接下来您需要另请高明了……”
见谢云月的伤势竟然如此严重,沈懿芳心下郁结,然而不等她说话。
一旁不怕添乱的林觅荷便惊呼一声。
“什么!我那可怜的侄女竟然小命都要保不住了!”
沈懿芳瞪了她一眼。
然而林觅荷回去想了一夜,越想越气,管家权就这样轻轻松松落到沈懿芳手里,她怎么能甘心。
于是见沈懿芳瞪她,她瘪瘪嘴故作无辜道:
“大嫂瞪我做什么,我只不过关心侄女罢了,难不成你不关心云月这丫头?”
熬了一夜满脸憔悴,还要被指责不关心侄女的沈懿芳:“……”
她深吸了一口气,实在不想再与这个蠢货弟妹说话,只没好气道:“自然不是!”
然而林觅荷却不打算罢休,她眼珠一转,有了想法。
“大嫂,人命关天,不如你叫云锦丫头再去求一求黎夫人吧!把姜神医请过来给云月丫头看看!”
林觅荷说完,忽然眼睛一亮。
她原本只是打算道德绑架一番这个虚伪大嫂,给她寻些不痛快。
可这么一合计,她突然反应过来。
对啊!把姜神医请过来,不是正好能给老婆子看看,说不定就把老太婆治好了!
虽说她暂时没机会碰到管家权,但总归不落在沈懿芳这个贱人手里就是好事啊!
林觅荷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于是她越发卖力的劝说道。
“大嫂,云月这丫头没声没息的躺在那里,便是我这个没用的二婶看了都心疼得不得了!要不咱们还是赶紧让云锦那丫头赶紧跑一趟吧!云锦这丫头福运齐天,说不定这次去将军府,又能请到姜神医了呢!”
沈懿芳简直要被她理所当然的样子气死。
见她还要扯上谢云锦,实在忍无可忍:“你昨天不是听见了,人家姜神医的行踪连黎夫人都不知道!与其指望姜神医回来,不如去把昨日的陈御医请过来!”
林觅荷听完也觉得在理,她点点头。
“也是,不如都请吧!什么办法都得试一试。”
沈懿芳不由怪异的打量了她一眼。
这个二弟妹,向来有事都是主打一个胡搅蛮缠,如今居然正经了起来,也是怪事。
但她也确实无暇多想,只能如林觅荷所说,什么办法都试一试。
于是,沈懿芳让人去请了陈御医。
又把谢云锦叫了过来,让她再去黎府问一问。
谢云锦的反应自然也和沈懿芳方才一样,她迟疑道。
“母亲,可是云姨联系不上姜神医……恐怕是白跑一趟啊。”
沈懿芳将她拉到一旁,叹了口气。
“便是白跑一趟,你也去一去,不然你看你二婶那个模样哪里肯罢休。”
见谢云锦还是有些迟疑,沈懿芳拍拍她的手,安慰道。
“你也不用有负担,若是真的请来姜神医,自然是好事,若是请不来姜神医,你跑这一趟,也只当是全了一片姐妹情深与孝心了。”
谢云锦眉心微皱,乖巧的点点头。
“听母亲的。”
然而,却不料,两头都跑了空,陈御医与姜神医皆是没有请来。
林觅荷闻言,顿时急得不行。
“怎么会这样!这可如何是好!大嫂你赶紧再想想办法呀!”
说完,她又上前拉住谢云锦的手。
“云锦丫头,你也赶紧想想办法!你是个孝顺孩子,肯定舍不得你祖母一把年纪还躺在床上受罪对不对?”
听到这话,被吵得疼痛欲裂的沈懿芳终于反应过来,这无事不起早的二弟妹怎么如此上心了,合着根本不是担心云月那丫头出事,是不甘心她管家呢!
“够了!”
沈懿芳沉着脸,厉喝一声。
“二弟妹在这边干着急也帮不上忙,不如去伺候母亲吧!”
林觅荷自然是不甘心的,但沈懿芳说完就看向了几个儿子还有谢云锦。
“你们祖母的情况暂时没有危险,还能等着姜神医回来……云月这边,只能去看看京中的大医馆了。”
老大谢云驰公务在身、老二谢云疏、老五谢云危一个犯病,一个卧病在床。
所以此时,只有老三谢云暲、老四谢云逸、还有老六谢云荀在这里。
最后由三人分别去了三个医馆,才终于请回来一位对谢云月伤势,有把握的郎中。
只是那郎中做出的诊断是,要保谢云月的命,得立刻将她脸上的烂肉全都剜下来。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旁听闻这边寻到郎中又急忙过来的林觅荷上前一步,紧张询问道。
“那我这侄女的脸岂不是保不住了!”
那郎中神情古怪的看了她一眼,见侯府其他人脸上也有此疑问,他不由叹了口气。
“贵府这小姐的情况,能够保命已是不易了,且这脸不剜也该烂透了,并无区别。”
说着,他便不由疑惑道。
“说来也奇怪,我看这位小姐的脸便应该是用过什么不当药物所致,正常情况不会如此惨烈,除非,明知药物不对,还在继续使用,才会如实……”
说着,郎中便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
后面的话并未言明,但他想高门大宅的夫人们自然是懂得其中的言外之意的。
——这位侯府小姐恐怕是被人害了。
然而,沈懿芳与谢云锦兄妹几个,听完郎中的话,面色却是一僵,纷纷有些不自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唯有林觅荷听完郎中的话,不可置信道。
“什么!你说我这侄女是被人迫害了!”
“不可能啊!”
那郎中还是头一次遇见如此口无遮拦的,但他也不敢点头,这贵门家务事,可不是他能插手的。
幸而,林觅荷也没追着他非要问个彻底,她说完便紧接着道。
“不应该啊!我这侄女用的可是姜神医的药贴子!按理说绝不可能出事的!”
听见姜神医的名号,那郎中明显一震。
林觅荷立即露出得意的表情。
而一旁猝不及防的沈懿芳众人只能暗暗吸了口气。
沈懿芳上前,剜了一眼林觅荷。
“行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