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楼梯向上，面对熟悉的场景，里德尔再一次感受到那种失去的惶恐。
上一次，是在霍拉斯教授离世前夕。
不过短短几年，竟又再次浮现。
书房的样子没什么大的改变，唯一有所区别的，大概就是邓布利多所坐着那张沙发。
里德尔几乎不用怎么思考，就知道这是格里戈里利用变形术所为。
在老者旁边，还有一张椅子。
邓布利多看见里德尔过来，温声道：“汤姆，坐吧。”
“我们许久都没有像这样好好说过话了。”
过去是魔法部忌惮他们两人，包括一直被当成假想敌的安娜。
后来整个巫师团体不得不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来和麻瓜们周旋，里德尔作为其中一个重要领导者，中间要忙的事情，可想而知。
自那之后，里德尔这个名字多次出现在麻瓜世界的报纸上，他的名字也被更多的麻瓜们知晓，也愈发忙碌。
这样的后果便是，他几乎所有的私人时间，都被压榨干净。
里德尔动作缓慢地上前，坐在邓布利多身边放着的那张椅子上。
汤姆这个称呼，除了霍拉斯，便只有邓布利多叫过。
“如果是过去的我，面对你离世的消息，一定会松下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能有些许放松。”里德尔神情复杂。
站在所有巫师群体的立场，他和邓布利多是一边的。
而在巫师所划分的群体当中，他们两人又各自代表一边。
立场上不说是死敌，但绝对算不上关系好。
“那现在呢？”邓布利多不介意里德尔刚刚的话，相反，对他的坦诚十分欣慰。
死一般的寂静在书房弥漫，里德尔久久未曾开口。
邓布利多也不催促他，只静静等待着。
“自我查到自己的身世后，查看过许多关于迷|||情剂的资料，所有的文献都在告诉我，利用这种药剂所诞生的孩子，天生无法感知到正常的感情。”
里德尔没有回答邓布利多的问题，而是用一种局外人的角度，平静无比阐述着一些从未对外人说过的话。
“我曾经以为那些前人所留的文献是正确的，可现在……却不那么认为了。”
“喜悦，哀伤，愤怒……这些本以为不可能体会到的情绪，在我还不懂什么叫做感情的时候，就已经全部体会过了。”
“这些情绪的无论好坏都显得那么珍贵，”说到这里，里德尔眼中闪过迷茫，“可为什么，明明有可以活下去的机会，却要甘愿选择自然奔赴死亡。”
虽然成为魂器会有所弊端，可总比彻底死去，什么都无法感知到的好。
邓布利多无声笑了，神态宽和包容，轻声反问：“汤姆，你认为死亡会失去一切，可永生的后果和代价，你有想过自己能否承受吗？”
“永生？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没什么代价是我不能支付的。”里德尔斩钉截铁。
“即使让你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邓布利多追问。
里德尔点头，毫不犹豫吐出两个字，“是的。”
“永生的诱惑，让太多人忽视了它的缺点，”邓布利多叹息道。
“什么缺点？”里德尔不解询问。
邓布利多稍稍抬手，一本霍格沃茨校史便出现在里德尔面前，用眼神示意他翻开看看。
虽不解他为什么这一举动的含义，但里德尔也听话照做，随意翻开一页。
恰好是1938年之后的那次校园争霸赛。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和亲历的事迹记录在上，里德尔伸手抚摸过那一个个熟悉人名，目光停留在书页上，迟迟未曾翻动。
“永生也意味着离别，永无止境的离别。”邓布利多希望里德尔能够真正清楚长生的代价之后，再决定要不要继续自己的追求。
迎着里德尔不解疑惑的神情，邓布利多继续道：“霍拉斯，我，格林德沃，乃至是你的同窗乃至所有认识的人，都会化为史书上或存在或不存在的一个名字。”
“我们这些人存在的痕迹，会逐渐被时间抚平，最后成为如同霍格沃茨四大创始人一样的存在，又或者寂寂无名，除了墓碑和家族族谱上所记载的一个名字，再也留不下其他。”
“你熟悉的人和事，都会以一种缓慢又从不停滞的状态流逝，”邓布利多最后问道：
“这种全世界遍寻却无一亲朋师友的孤独，每一次回忆都宛如对内心凌迟的日子，你能承受吗？”
这番话于里德尔来说，像是一记重锤，将他对永生美好的幻想，生生砸出一个豁口。
蛛网般的裂痕，出现在包装永生二字的精美橱窗上。
只差一点，邓布利多就能将里德尔毕生所求的东西彻底粉碎。
“汤姆，所有的物品都是有代价的，永远不要被美好的外表迷失了双眼。”邓布利多温声道。
这最后一击，需要里德尔亲自来才能最大程度减少对他的冲击。
将困住里德尔的屏障撕开个口子，这是身为教授的邓布利多最后能帮他的一件事了。
“我……不知道。”里德尔喃喃道。
原以为坚定不移的选择，在面对邓布利多所描述的场景时，显得格外脆弱。
永生的代价，他能承受吗？
最后，里德尔也不知道是如何离开的这里。
按照邓布利多的话，让格林德沃一个人上去，便失神地坐在校长办公室一楼的椅子上。
与他一起的，还自叫他上楼去后，便未曾再发一言的张和安。
张和安坐在最靠近楼梯口的位置，里德尔在她身侧不远。
两人谁也没离开，静静守在这里。
……
人生当中最后的时间，邓布利多留给了格林德沃。
也是他的，爱人！
“阿不思，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格林德沃轻声询问。
邓布利多浅笑道：“我的心你至始至终都明白，所以无需说。”
“那你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吗？”
两人坐在同一张沙发上，格林德沃紧握着邓布利多的手，眼眶湿润。
“有，”邓布利多身体向后靠着，享受着与爱人独处的感觉。
“我走后，如果可以的话，请帮安娜一把。”
“好。”
格林德沃轻轻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