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离集市远，那边的吵闹影响不到这里，只是有些人睡不安稳，不管多安静都没用。赵寻一直守在旁边，不知道是不是不用睡觉，一个晚上就光看着方玖离了。
这是怕人跑了，连楚云泽都看不住，要是不多盯着点，说不定下一秒就玩人间蒸发了。赵寻左想右想，怎么看也不像是他们口中的那样啊，看起来是出奇的稳定。
离日升还有段时间，在天亮之前方玖离就先醒了。赵寻一夜都坐在旁边，听到他起身的动静，扭头问他：“不睡了吗？还有时间。”
“不睡了，睡不好。”
他声音有些沙哑，疲惫的神色显得他的话很假。但是在他旁边的人是赵寻，陪了方澈那么多年，一直以来都是知道那人因心事多经常晚睡，或者不睡，还会早起，半夜起床的次数也是不少。
方玖离顶着一张神经衰弱的脸，看起来跟那个人出奇的一致。很快，赵寻端了盆清水进来，用湿巾帮他擦脸，随后是脖子，手，脚……
方玖离这会已经完全清醒过来，问他：“你干嘛？”
赵寻答非所问，将水盆晾一边后，拿出新的衣服给他穿了起来，这是随身带了合他身的衣服吗？
“你这体温比常人低了不少，肤色也白的过分，让寒域的人来比，还不一定有你白。”
“拜方家所赐。”
听出了方玖离的阴阳怪气，把腰带扎紧后说：“过来，帮你梳发。”
看他自觉的走到梳镜台前，方玖离眉头紧蹙，虽然说一脸不解，但还是走过去了，盘腿坐下后说：“你说我爹当初喜欢的人怎么就不能是你呢？明明是护卫，实际上是贴身丫鬟。”
赵寻听到这奇怪的言论，一边把他睡得杂乱的头发梳开，一边嘴上说：“主臣有别，再怎么对他好，都是应该的。要是当初他喜欢的人是我，那就没你的事了。”
“那也好……”
赵寻沉默的给他梳发，两人也没再说什么，借着烛光，方玖离翻开那本厚重的书，这一画面还是在几十年前的。镜中的少年仍是疲惫的模样，身后给他梳头的人也没变。
直到破晓才将烛火灭了，方玖离不动，他便一直陪着，等方玖离看累了，合上了书，才站起来说：“该走了。”
赵寻去找了燕伯，方玖离则是去看了看古馨悦，见她也醒了正坐床边，便问她：“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站在她一旁的女子见没自己的事便离开了，古馨则是眼眶通红，委屈道：“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
看样子是没事了，居然还记得。方玖离走过去，揉了揉她那暗红的头发，随后弯腰凑近，伸手说道：“重新认识一下，我姓方，名玖离，你也可以继续叫我陆青，只有你可以叫的名字。”
古馨悦看着面前伸过来的手，没有选择去握住，而是去抱紧了面前的人。痛哭道：“你知道我差点见不到你了吗？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怕吗？我怕……连你交给我那么简单的事情都完成不了，我怕我把事情搞砸，差点就出事了……”
身为罪魁祸首的方玖离自愧道：“抱歉……”
古馨悦不知道他为什么道歉，总之现在但痛哭是停不下来了。没一会，方玖离便说：“别哭了，要是让许昌黎看到不得笑死你。”
她哽咽道：“又骗人……他……已经不在了。”
“以后会出现的，那只是他的分身。”
也许是觉得许昌黎不值得，便慢慢的停下眼泪，也慢慢的松开面前的人，擦拭着眼泪。
“喝点水，能缓解头痛，还有就是，今天我们要走了。”
本来就缺水，现在又哭成这样，可不头痛欲裂，听了他的话，去喝水了，良久才缓过来。该说不说，她居然还能哭的出来。
简单的和燕伯说了情况后，一行人在前堂是大眼瞪小眼的。
赵寻面瘫道：“你这朋友挺多的。”
“不多啊，才四个。”
不算多，但要加上宴席青他们，算是热闹了。
算了，你最大你说的算。
“去边界，你师兄估计已经在等了。”
红姨安排了马车，就等着他们上去。毫不意外，赵寻和方玖离单独乘一辆，其他人都被挤到另一个车厢去。
今早的时候赵寻看到方玖离旁边挨着的人，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以男女授受不亲为由，直接让人滚到一边去了。这期间方玖离没说什么，因为他也被训了一顿，好家伙，敢情之前的温柔都是装的。
后湾巷离城中心远，距离边界近，往北门的方向走就可以出去了。燕伯给还没来得及吃饭的古馨悦塞了几个包子，防止她路上被饿着。石靖在马车上坐立难安，毕竟这些人他都不认识，好在有谢云峰这个自来熟。
另一边的方玖离可就没他们放松了。
赵寻问：“你喜欢她？”
方玖离看着手上那本书，没有要理他的迹象，赵寻看着他，越看越窝火，但很快就被紧张代替，询问他：“你要如何做？”
“没你想的那样，我的品德还没高尚到牺牲自己拯救别人的程度，所以你不用担心的那种事情会发生。”
方玖离很平静的叙说着，头也没抬起来过，谁料赵寻苦着脸说：“你爹也说过这样的话。”
真是好样的，完全不给他留后路。
“他说的也没错啊，对于他来讲，阿娘是自己人。”
“你们是油盐不进对吧！”
真大声，怕他听不见一样，跟在后面的马车里的人都听到了，唯有方玖离还在淡定的看书。
好歹是百岁的老人了，说话怎么这么没轻没重的，虽然他没资格说别人什么。
沉默片刻，方玖离才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他说：“不然你要如何？杀了她？随你便。不过我有必要提醒你，你没有资格替我做选择！更不能干涉！”
谈到这些，赵寻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相比较与其他家主，方家历来的继任者寿命都短的可怜，明明都是上百甚至千岁有余的修为，却频频早逝。
而早逝的根本原因都逃不过别人的重点关注，方家现处的位置人人见而馋之，其先辈所造的赤水府只有家主才能开启，也只有方家的家主才能进去。
每一任家主的亡逝都会令赤水府重新选择新的家主，到时候看谁能开，谁就是继任者。为了方便继任，制作了专门的人偶，家主不一定是最强的，但一定是最适合的。
在十年前人偶就已经去辨认下一位家主了，只可惜没有找出来，唯一没确定的就是方玖离，而他们觉得大概率也是他吧。
赤水府里有什么谁都不知道，只有方家的核心人员才懂，人最会的是善妒。一直以来流传着一个说法，方家之所以是六大家族之首的原因还得多亏赤水府，尽管他们多次反驳过，但都无济于事，最后干脆不管了，只是若有若无的针对还是令人难受。
然而这些，方玖离都不知道，没人跟他说过，他也不能上哪去得知。只是知道这硬核的继位肯定有它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