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瞥了一眼桌子上的那团纸,视线落在赵二妞的肚子上,逐渐往上打量。
赵二妞的脸色太憔悴了。
看起来很虚,一副影响不良的样子。
秦姝眉心紧拧,口吻不悦道:“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子?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想生下来吗?”
赵二妞面色一惊,急声解释:“没有!我……我就是最近休息不好。”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导致她心思沉重,夜不能寝。
秦姝淡声说:“有什么休息不好的,没事跟村里人玩玩叶子牌,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别把自己搞得这么可怜。”
赵二妞听她这语气,双眼绽放出一抹亮光,受宠若惊地说,
“六叔公给我不少补品,我每天都吃,我努力把身体养好,绝对不让他们担心!”
秦姝神色不耐道:“我才不担心你!东西既然送到了,你走吧。”
赵二妞脸上再次露出不安,小心翼翼地看着秦姝。
半晌后,她踌躇道:“那……我先走了。”
赵二妞转身往门外走,每一步,都走得非常沉重。
秦姝拿起桌上的那一团纸,仅一眼,让她精致脸庞布满阴云。
“等等!”
她口吻很沉地喊住赵二妞。
赵二妞转过身,无措地望着秦姝:“怎……怎么了?”
秦姝小脸紧绷,摇晃手中的纸:“这东西,你给谁看过?”
声音低沉,裹挟着风雨欲来的危险。
赵二妞摆手,语气慌乱地说:“没、谁都没有看,你也知道我不识字,我看了也不知道是啥。”
秦姝深呼一口气,盯着纸上的狗爬字,紧紧咬着牙关。
——秦姝,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
——我已经把你重生的事,告诉谢澜之了哈哈哈!!!
——这一次我不会再输给你,死也不会!我在地狱等着你!!!
短短三句话,看得人触目心惊。
秦姝的心跳急促跳动,捏着纸的手在颤。
秦宝珠,你好样的!
“嘭——!”
房门被人从外面暴力推开,童飞神色不安地冲进来。
“少夫人!秦宝珠死了!”
死了?
秦姝呼吸一滞,目光微动,盯着纸上的那句——
我在地狱等着你!!!
原来,秦宝珠打的是这个主意,不惜用死的手段也要算计她。
只是不知道谢澜之那边,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得到秦宝珠传的消息。
重生?
换做是任何人,恐怕都会认为是无稽之谈。
可谢澜之不一样,秦姝与他朝夕相处,从未刻意掩藏身上的违和感,重生完全可以把曾经,桩桩件件无法解释的事件梳理清楚。
秦姝气得把手中的纸团成一团,泄愤般地撕成碎片。
她压下心底的慌乱,气得连连冷笑,她倒是要看看,秦宝珠的所作所为,会给她带来什么影响!
“嘭——!”
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
赵二妞得知女儿死了,内心的悲痛让她无法接受,晕了过去。
秦姝快速起身,走到赵二妞的身边把脉。
秦海睿紧跟其后,担忧地问:“阿姝,她怎么样?”
秦姝松开赵二妞的手腕,抿唇道:“没事,悲急攻心,身体承受不住晕了。”
秦海睿继续追问:“那孩子呢?”
二叔二婶刚失去一个孩子,这时候要是肚子里的孩子再没了,两口子估计要闹个天翻地覆了。
“孩子也没事,大哥,你把她送走吧。”秦姝站起身,径直往包间外走。
在路过童飞的时候,她冷不丁地问:“你是从哪知道,秦宝珠死了?”
童飞想也不想道:“阿木提!”
秦姝几乎立刻就明白过来,谢澜之那边应该跟她一样,也收到了秦宝珠的信件。
她就不该心慈手软,不只废了秦宝珠的嗓子,还要废了她的手。
秦姝深深吐了口气:“准备车,我要去区委办公楼。”
“我这就去安排!”
童飞转身就往外冲去。
秦姝兀自前行,只觉得接下来有场硬仗要打。
谢澜之知道那些所谓的真相,不知道会作何感想,会不会把她关起来,抽血切片研究?
还是恐惧她的存在,选择跟她离婚?
又或者……装作不知道,借她的预知能力,助谢家更上一层楼。
“阿姝!你等等!”
秦海睿抱着昏迷不醒的赵二妞,追到走廊里。
“阿姝,发生了什么事?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看。”
秦姝唇角勾起一抹勉强弧度,风轻云淡地说:“能有什么事,就是我太优柔寡断,把自己坑了一把。”
她一次又一次放过秦宝珠,就是不想手上沾染同族的血。
延续至今的秦家人血脉,骨子里把亲缘看得很重,如果不是从古至今的抱团生存,秦家早已灭绝。
可惜……秦宝珠这只喂不熟的白眼狼,根本不知道珍惜。
秦姝前世今生,少有悔恨不已的事。
在秦宝珠这栽了个跟头,让她心底的后悔,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秦海睿见妹妹脸上压抑着悔意与凶戾,担忧地问:“是不是秦宝珠做了什么?你跟我说,我帮你!哪怕鞭尸我也亲自来!”
秦姝被他逗得闷笑出声:“她死在监狱里,你真去鞭尸,恐怕也要被关起来了。”
而且,她私心里不想大哥去监狱。
前世因为一个女人,秦海睿在里面待了那么久,人都废了,这一世最好远离前世的痛苦之源。
秦海睿认真打量着秦姝,倏然很严肃地说:“阿姝,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记住自己的身后,站着秦氏族人。
你是秦家的骄傲,也是家族的主心骨,所有危险与困难,族人都会与你一并分担。
说句不吉利的,哪怕真到绝境,全族上下一百八十七人都会以命相护,直到最后一人,流尽最后一滴血,也会护你。”
秦姝听得眼眶发热,眼尾晕染出一抹风情红意。
她扭过头,按了按眼尾冒出来的泪意,娇嗔抱怨道:“你突然说这些做什么,搞得我好像马上就要被人抽筋剥骨一样。”
实则,前世与伊藤家族周旋,秦姝几经生死能坚持到最后,是秦氏族人的陨落换来的。
秦家男女老少,当真是在以命护她周全。
每一次险境,他们会是安全可靠的防护盾,不畏生死的挡在秦姝身前。
这一世,任何人都休想伤害族人,哪怕是……谢澜之也不行!
秦姝眼底冒出一抹凶戾狠光,表情更为坚定了。
*
区委办公楼。
副书记的办公室内。
身形极为高大的谢澜之,端坐在办公桌前,手上握着厚厚一沓粗糙的纸。
从正面看,纸上晕染着刺目的红,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由此可见,那一沓纸沾染的血量不少。
站在谢澜之身后的阿木提,看到纸上令人触目心惊的血字,呼吸停顿了许久。
他脸都憋红了。
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似是遇到极为颠覆三观与认知的事。
“啪——”
那一沓字字泣血的纸,被随意丢在桌上。
谢澜之薄唇紧抿,眼底闪烁出诡谲而妖异的光芒,让人捉摸不透。
阿木提额头上的汗,掉在密长眼睫上,汗浸入眼中,令阿木提的眼瞳一阵刺痛。
他浑身一激灵,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谢澜之动了,指向桌上的那一沓血书,薄唇翕动:“阿木提。”
“我在!”
阿木提呼吸再次停滞,浑身紧绷地上前一步。
谢澜之风轻云淡地说:“把它烧了——”
阿木提猛地睁大眼睛,下一秒,扑到桌子上。
“我这就去!”
他以最快的速度,把那一沓散发出令人作呕气息的血书,一张不落地捧在怀里,头也不回去地冲进室内的厕所。
“嘭!嘭——!”
房门被暴力踹开,又被暴力合上。
坐在办公椅上的谢澜之,错愕地看着阿木提的一系列行为。
最后的关门声响很大,让他的眼皮子,都跟着颤了颤。
阿木提的动作很快,刚冲进厕所没多久,门缝就冒出缭绕烟雾。
毁尸灭迹。
这事他似乎干得格外熟练。
谢澜之勾了勾唇角,清隽斯文的脸上露出无奈,眼神时不时扫向房门。
距离阿木提通知秦姝的时间,已经过去好久,人也该来了……
*
秦姝站在区委办公楼的门口,仰头望着数层高的楼,眼底晕染着不近人情的冷芒。
她没有进去,走到一棵树的阴影下,耐心的等待着什么。
秦姝双手抱臂,脚下的鞋轻轻摩擦着地面,神色晦暗不明,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半个小时后。
秦海睿开着一辆桑塔纳到了。
他手上拎着的食盒,急匆匆地朝秦姝走去。
“阿姝,你要的东西!”
秦姝目光冷凝地盯着眼前的食盒,久久没有动,她不知道自己内心的抗拒,溢于言表。
秦海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猜到,妹妹要的东西有多危险。
他低声劝道:“你跟妹夫有话好好说,这玩意喝下去,会影响人的智商……”
“知道了!”
秦姝夺过食盒,低垂着眼眸,淡声说:“谢澜之全身上下有八百个心眼,一副药而已,顶多让他少几个心眼。”
秦海睿见她主意已定,试探地问:“你这是要跟他闹掰?”
“婚姻与性命相比,我选后者。”
秦姝留着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拎着食盒走进区委办公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