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庭转身,看向周炳贤:“周大公子,那天你和你的家丁,在那间缫丝坊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周炳贤眸光一闪,一脸莫名:“我不知道啊,我不记得了。”
韩墨澜气笑出来:“你不知道?”
周炳贤目露无辜:“一个多月之前的事了,我怎么还会记得呢?你一个多月前做了什么,你记得吗!”
周炳贤这有点得意的反问,却让周老夫露出了心慌的神色。
周老夫人一看就是阅人无数,有过阅历之人。
她在周老爷过世后养儿育女,操持家业,打理缫丝丝绸生意。
她不仅仅是一位当家主母,更是一个生意人。
经商之人,怎能没有没有辨人之心?
若是到此刻,她还没听出这些对话里的漏洞与强词夺理,那么,她对她孙儿的爱,真的是溺爱了。
韩墨澜点点头:“好,既然你说你不记得,那么,请你那日带的家丁来作证,他们是何人?”
周炳贤不作声了,站在他奶奶身后目光闪烁。
“我知道他那日带的是谁。”方婉莹忽然开口。
没想到啊,今日的最强助攻,居然是周炳贤的正妻方婉莹。
我不由想到周管家与刘全在闻思斋的对话,周管家再三强调,此事断不可让大公子的夫人知道。
以周家御赐第一大善人,拿到河西府丝绸生产经营的权力,周老夫人的女儿更是上京王爷的次妃这般身份来看,她的大孙儿娶的女子,必然是门当户对的人家。
所以方婉莹,是一个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的女子。
因为她现在,也在打理着周家的一部分产业。
我心中不由为方婉莹惋惜,这媒妁之言,果然还是不太靠谱。
周炳贤每次在方婉莹开口时,都会露出慌张的神色。
周老夫人此刻却是沉下脸来,握紧了扶手:“说!那日他带谁去了!”
方婉莹不疾不徐说:“自然是他那个常年贴身的奴才,周顺周福。”
在这个时代,奴才是不是受主子宠,只需看主人家有没有赐姓给他们。
方婉莹说完,对我一礼。
我直接扔签:“把人带来!”
“是!”
今日捕快,尤为的忙。
在捕快去抓人之时,韩墨澜对我一礼:“大人,您方才说您和秦县丞在闻思斋听到了周管家与刘全和解所说的话。”
“是。”
“秦县丞与您听到的是一样的吗?”
“一模一样。”
“好,本讼师想请秦县丞作证。”
“没问题。”秦昭声音发沉,从我身边走下台阶,站在了堂前。
韩墨澜看着秦昭:“秦县丞,请问您与狄大人在闻思斋内,听到周管家与刘全说了什么?可有与周家大公子有关的?”
“有。”秦昭目光发沉。
周炳贤现在有些着急了,看向周管家。
周管家也有点心慌。
秦昭沉沉开口:“我们听见周管家说,我家公子说了,就收为义子,当真正的小少爷一样养着!只要你家女儿保密,不要在少夫人面前乱说话。”
周老夫人听了眼睛睁了睁,竟是稍稍晕眩了一下。
方婉莹见状赶紧握住了周老夫人的手。
秦昭继续说着:“周公子的条件真的不错了,该给到的,都给到,银子一分不会少!”
周炳贤心慌地看周管家,连周老夫人头晕都没发现。
周管家当堂发急:“胡说!我没说过!”
“没错,你怎么证明周管家说过呢?”韩世庭又开始发难。
韩墨澜怒了:“你这是强词狡辩!”
韩世庭扬唇一笑:“韩讼师,公堂之上,讲的是证据,秦县丞说他听到了,周管家说他没讲,你如何证明?”
韩墨澜气笑出来:“韩讼师,你这是在指责秦县丞污蔑周炳贤吗!他与周炳贤素不相识,有何缘由编造这段话来污蔑周炳贤?更何况,此话大人也听见了,你现在也是在说大人污蔑周炳贤吗!你可知你污蔑七品县令该当何罪吗!”
韩世庭没有慌,周管家慌了,开始连连擦汗。
周老夫人看着周管家,目光里已经起了怒意。
“好好好。”韩世庭连连拍手,“就当秦县丞听见了……”
“不是就当,秦县丞就是听见了!”韩墨澜强调。
韩世庭笑:“行,周管家当时说这话了,那周大公子认个义子有何不可呢?”
韩世庭摊手,一下子将韩墨澜堵得哑口无言。
秦昭也微眯起了目光,他也感受到韩世庭真正实力的恐怖。
有如此能人,幸好他如今“改邪归正”,有他在,那些为财诡辩的讼师,只怕是没有活路了。
“对啊!我认个义子有什么问题吗?”周炳贤看向周管家,“本公子也是看那女孩儿可怜,所以劝说周管家纳她为妾,认下那不知何人的遗腹子,给这对母子一个好的归宿,也是一桩大大的好事啊。”
周管家又不慌了,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就是那么回事。”
“你住口!”忽然老夫人愤然怒喝。
吓得周管家不敢吱声。
周老夫人在怒喝完之后,胸脯大大起伏。
方婉莹握住周老夫人的手:“奶奶请息怒。”
周老夫人也变得心慌忐忑,一只手竟是不自主地轻轻颤抖,她不再看我,而是握紧了扶手:“等周顺周福来,就能真相大白!”
周老夫人的心里,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那丝她的大孙子是一个知书达理,谦谦君子的希望。
大家又开始在安静中等待,只是这段时间变得格外漫长,每个人都像是屏住了呼吸,等候最后的真相。
“金龙铡到——”意外的,是金龙铡刀先到了!
老百姓们一个个都激动兴奋起来,纷纷原地站起,拉长了脖子。
“来!一二三!嘿哟!”
“一二三!嘿哟!”
号子声响起,有重物搬上了那一层层衙门的台阶。
就连两边坐着观审的祝府丞和其他官吏都纷纷起身,紧张恭敬。
金龙铡刀有车从嘉禾县运来倒是方便了些。
但要搬进衙门,却又变得不容易。
回去还得想想办法,再设计设计。
然后,就看见郑广他们推着沉沉的金龙铡刀从墙后出现。
当即,所有百姓和官吏纷纷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