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车跑了一圈回来,傅自妍心情格外好,本就温和有礼的性子愈发和善。相较于傅自妍,威尔达就显得很古怪了。
明明脸上还是向来那副高不可攀的傲娇脸,赛车结束后众人聚在一起聊了好长一段时间,众人被激情赛车晕红的脸颊颜色都逐渐散去,可威尔达耳尖的热度却迟迟不散。
威尔达是不爱说话的性子,可每当他们聊到崇拜、女神一类话题时,威尔达就会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
当然,这个不动声色若是其他人或许能实现,但放在一场聚会没怎么说话,只顾着用小扇子扇风降热的威尔达身上就显得很明显了。
众人互相交换一个微笑的表情,看破不说破。
傅自妍作为这个小团体新加入成员,虽然一场赛车下来有所破冰,但毕竟交浅不能言深,也就没有过多探究威尔达的不对劲。
只当威尔达有个暗恋的女孩子,但不愿说出口被他人知悉。
回庄园的路上,傅自妍一番威逼利诱,确保保镖不会将她今天赛车的事情暴露给爸爸,才算放下心。
她不是害怕,只是不想多生事端,惹爸爸担心罢了~
保镖:呵呵jpg.
大小姐开心就好,大小姐说的都对!
只希望有一天东窗事发,先生不会迁怒到他们身上才好。
回到庄园,傅自妍才吃完午饭,就见管家拿着一份《香江日报》而来。
她人虽在英国,但香江发生的事情却不能不关注,好在英国的华人聚居地这类报纸会少量发售流通,从报纸上接收信息也算便利,不过报纸会延缓一到两周才送达。
这个点管家拿着中文字体的报纸进来,傅自妍一想就知道这是通过传真传来的。伦敦和香江距离远,远距离的传真技术上难度颇大,传真一份报纸所耗颇大,没有重要事情,他们不会选择传真。
傅自妍放下手中的山楂茶,抬头看管家芬克:“是什么事?”
芬克将报纸递给大小姐:“陆家发讣告了。”
傅自妍抬手接过报纸,香江遵循“停灵三日”的旧制,三日后才登报发讣告,今日确实是时候了。她赛车玩得尽兴,倒是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陆家是华人大家族,陆老太太仙逝自然也办的风光,报纸头版上就印着陆老爷子为亡母亲笔写的讣告。
【陆母秦太夫人讳淑贞女士?,香江陆氏家族主母、香江妇女慈善会永远荣誉会长,恸于一九七四年九月十一日丑时寿终正寝,享寿九十有四。太夫人系出名门,幼承庭训,归陆府后相夫教子,勤修妇德,助先夫......】
其下是满纸孝子贤孙的名单罗列,可知陆老太太儿孙满堂。
虽然陆老爷子子孙这一脉不算繁盛,但陆老太太除了陆廷威这个儿子外,还有亲生的两个女儿,以及亡夫的好几个庶子女,即便非己所出,但庶子女名义上也都是她的儿女,子孙后代自然也算是她的子孙后代。
傅自妍眸光一扫,就能认出其中几个名字在东南亚、英美的上流社会都有耳闻过。
陆家确实算得上大家族,子孙后辈在政商都有涉足。
傅家虽然也是累世传下来的家业,但主支传下来就只剩傅老爷子这一支,与其他很多年前就自立门户的分支联系不深,甚至有个别分支在那百余年的动荡中早就没落失去踪迹了。
在“邱小姐”诞世之前,香江华人势弱,宗族团结起来的势力能使英人有所忌惮,陆家子弟势力遍布是其当年能稳坐香江顶级势力的原因之一。
傅自妍认真看过这篇讣告,目光在“长房曾孙陆琰”几个字上停滞一瞬,才起身往书房走。
指尖轻抬拨动,一阵忙音后,传出的是介于少年青年之间的低哑嗓音:“我是陆琰,请问你是哪位?”
“是我。”
傅自妍还没来得及报出自己的名字,陆琰已经反应过来:“妍妍?”
她“嗯”了声,语气低沉:“我看到讣告了。陆琰,节哀。”
“多谢妍妍。”陆琰嗓音有些喑哑,作为长曾孙,他这两天格外忙,要跟着爸爸爷爷筹备治丧事宜,还要拨打接听不少电话,但接到妍妍的关心电话,心底还是生出了暖意。
这么多年一起长大,陆琰的声音傅自妍再熟悉不过,这些许沙哑让她有些感同身受。
十年前的她,也曾在烈阳下承受过,她此生也无法忘却的巨大风雨,她至今还记得那股贴身的濡湿,说不清是来自汗水还是泪水,还记得衣襟在闷热的夏日里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你别太难过,太奶奶只是变成了天上的星星。”
她以前就是这样哄自己的。
陆琰轻咳一声:“妍妍,你别把我当小孩子哄。”
“我没你想得这样难过,生老病死终有一劫,何况太奶奶高寿,算是喜丧。其实我们早就做好准备了,只是没想到这么突然。”顿了顿他补充,语气里带点赧然,“我只是说了太多话,嗓子有些干。”
傅自妍垂眸看着桌面上灯光映照出的影子,轻声与他告别:“那你多喝些水,治丧辛苦但也要注意身体。我就不打扰你了,晚安。”
陆琰抬腕看表,这会儿英国正是午后,他记得妍妍有午睡的习惯。“好,妍妍午安。”
与陆琰结束通话,但傅自妍却没离开电话机,指尖再次拨动按键......
半小时后,陆家大宅门前又来新人,手上只是一盒简单的润喉糖。
管家一出一进。
书房翻阅查看治丧名单的陆琰,低头看着手上包装完整的润喉糖,唇角微弯。
妍妍,还是那个妍妍啊。
哪怕是喜丧,其实他也还是会难过的。
他会想起幼时曾伏在太奶奶膝上,听她讲那些关于智斗勇斗妖怪的故事;会想起很小的时候,那时妈妈奶奶不许他吃糖,他就偷偷去找太奶奶要糖吃,太奶奶每次都很配合,但每次都会告诉他“太奶奶只帮你偷偷藏了一颗”......
陆琰情绪只低落了一瞬,就重新恢复了他作为家族继承人应有的冷静理智,处理起手头要忙的对外沟通事宜。
陆老太太名下子孙繁盛,陆琰自得到消息从英国赶回香江起,就没什么空闲。作为嫡支一脉的曾长孙,作为陆家继承人,他不仅要办一个体面的丧仪,还要笼络维护好与陆家其他几个分支的关系。
人类的悲喜并不互通。
傅自妍虽然对于陆琰失去曾祖母一事表示叹惋,也生出些感同身受的哀伤,但这终归不是她的亲人离世。短暂的哀伤之后,她的生活里仍旧充斥着欢声笑语。眼前是新学期的课业、关于元熙庄园酒店的工作...以及社交。
自赛车之后,傅自妍和威尔达及那一批“赛车友”,因为这共同爱好,也算是熟悉起来。
傅自妍有时候觉得威尔达大概是从没尝过“输”,自从那天赛车输给她,就时不时找她比赛,这天赛车,下次滑板,有时是摩托车,偶尔去附近的海域玩摩托艇、冲浪,力求要重新赢回来。
她从好笑地看着威尔达,嘴上不说但眼里跃跃欲试着要赢下她,到她真的输给威尔达,然后鼓着劲下次要赢回来。
威尔达在“玩”这些项目上很有经验,傅自妍足够“疯”,总的来说,两人虽各有输赢,但都很尽兴,只是苦了跟在傅自妍身边的保镖们。
若问他们对大小姐的哪个朋友最有意见,那肯定是威尔达!
大小姐每次与威尔达一起玩,他们的心都要高高提起,生怕大小姐玩翻车。
经过多场比赛,傅自妍和威尔达可算是从“雄鹰互啄”状态,变成会凑在一起商量下次玩什么项目。两人一拍即合,后来索性甩开那群朋友,单独玩起这些刺激的运动。
傅自妍很欣喜能遇上威尔达这么个同道中人。她身边的女孩子虽然也爱玩,但还是惜命的,玩得没她这么疯。
威尔达不一样,在傅自妍出现之前,他就已经是贵族子弟里出了名的玩咖。
滑板、赛车、摩托车、冲浪、浮潜......
轰隆隆——
直升机螺旋桨旋转着,带着机身缓缓上升,大地逐渐渺小,壮丽的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阳光透过云层洒进机舱内,随着欢乐气氛萦绕于室。
“Selene,要不要赌赌这次滑雪谁输谁赢?”威尔达目光灼灼盯着前方驾驶位上的傅自妍背影,眼底藏着他自己都未曾发现的惊艳与温柔。
正亲自驾驶直升机的傅自妍没回头,带着笑意的嗓音里饱含自信:“那我当然要赌自己赢啦~”
Evie透过窗望着底下缩成小斑点的高楼,绷着脸看向威尔达:“Selene驾驶直升机呢,我们别打扰她。”
这可是高空啊,虽说他们能坐上这架直升机是信得过Selene的驾驶技术,但她心底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担忧出意外的。
傅自妍手上稳稳地操控着手上的操纵杆,唇角弯弯,嗓音清亮:“Evie放心,我是拿到了驾驶证的。”
轰隆隆——
半空俯瞰,山脊是一道绵延千里的白浪,直升机缓缓降落,白浪变成雄伟的雪峰,最后成为银白素裹的世外桃源。冷冽的空气灌入鼻腔,满满都是带着松针与雪霜混合的凛香。
停稳后,傅自妍转身扬眉灿烂一笑,学着航空公司的腔调:“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法国高雪维尔,感谢你们选择乘坐Selene号航班,祝你们旅途愉快。”
顺利抵达,Evie心底的那抹紧张完全消散,嘻嘻笑着应和:“感谢Selene机长一路的辛苦付出,我们下次登机再会。”
“再见!”话音刚落,傅自妍已经推开舱门,含着笑意跨出,踏上高雪维尔这片土地。
直升机是直接停在傅自妍度假别墅空地上的,虽是山地,但别墅修建时特意留出足够的平坦空间,让它能够地面着陆,所以傅自妍能轻易踏出机舱,而非以滑索速降。
傅自妍之后,机舱内的几个小伙伴也如下饺子般,逐个涌出,再涌入别墅。
“Selene我们先玩什么?”
向来爱玩的威尔达此时却开口:“Selene长途驾驶,让她休息会儿。”
傅自妍跟度假别墅的管家聊了几句,一转头就见刚刚还兴奋的众人竟然都乖巧地眨巴着眼睛等她。
她失笑,脸部线条在白茫茫一片雪景的映照下愈发显得柔和:“你们怎么都这样看我?想玩什么就玩啊。”
威尔达看着她在雪地里盈盈一笑,脸上也无意识地绽开笑容,开口说出的话却还是保留着他一贯的傲娇姿态:“你这位主人不发话,客人哪敢动呢?”
在傅自妍眼里,就是金毛大狗狗笑得傻兮兮的同时,还别扭的维持着“唯吾独尊”的倔强。
唔,看着更傻兮兮了。
她噗嗤一下笑开,大概是笑威尔达的意思太明显,某人险些要炸毛。
傅自妍作为有撸猫玩狗十年经验的“包容星”人类,很熟练的输出安抚。
首先把笑声压下去...然后要给它们最爱的玩具——“威尔达要滑雪吗?我们所在的1850区最适合滑雪了。”
威尔达轻哼一声,嘴上不饶人:“你先休息会儿吧,精力不济在滑雪场摔了,以后谁陪我玩啊。”
傅自妍眉宇轻挑,笑意盈盈的眼底藏着戏谑:“那我们去玩雪地摩托?这里的斜坡很适合玩哦。”
威尔达想起乍一来到冰天雪地环境时,脸色有些变白的Selene,摇头拒绝。
刚到这里得先适应一下温度,玩雪地摩托风大,冻感冒了怎么办?此时的他已经全然忘记,从前和Selene各种竞技时Selene生龙活虎的状态。
“那狗拉雪橇?只要安排一声,马上就能玩到~”她笑得眉眼弯弯,余音上翘,带着股晕不开的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