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不要怪他,好好活下去……”
我猛然从梦中惊醒,望向四周。
天边已经大亮,晨光刺眼,我抬手缓和许久才适应。
看向一旁,昨夜躺在身边的身影,已经没了踪迹。
我从石块上跳落,飞快地往屋舍的方向奔去。
回到屋舍中时,房间内已经没有了师姐的身影。
而此刻的师父,正一脸悠闲地看着手中的医书。
面色平淡的模样,仿佛昨日的事情从未发生般。
亦或是,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对此伤心难过的,只有师姐。
我本想着师姐应该没走远,我想追上去送送她。
师父给我递来一封信,让我止住脚步。
他说:“这是她留给你的,自己看看吧。”
我将信拿过,又看了眼师父脸上的神情,依旧平常。
我转身回房,怀着忐忑的心情揭开这封信。
信上说,让我好好待在师父身边,不要去找她。
我将信愤怒地捏紧,揉成团扔在一旁。
“为什么你只为别人着想,却从来都不会为自己想想!”
我不顾外面还有师父的存在,摔下蹂躏的信后喊着。
等心情平静下来,我又将扔出的信封捡起,小心翼翼地铺平,放回自己一直珍藏的木箱子中。
木箱子中的东西,全都是与她有关的存在。
有她喝过的杯子,也有她穿过的衣服,断裂的梳子以及一抹被自己暗中剪下来的发。
我小心翼翼地将木箱子锁好,放回原来的地方。
像平常模样,背着竹筐上山采药去。
平静的日子过了三年后,我越发地开始想念她,时常会拿出她留下的信封,反复观看。
师父已经出门一个月未归,我想着,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出去看看。
下定决心后,我当夜便收拾好了行囊,在桌子上留下了一封书信后离开。
外面的世界,似乎跟小时候见过的不一样。
如今的帝阳城内,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外加人心惶惶。
我将带来的草药卖了换了些银两,作为这一路上的吃穿用度。
想着先回家见一下父亲和母亲,已经是许久未见了。
只是,当我在走到当初的府邸面前时,眼前的建筑早就变成了一处荒地。
宅子不见了,父亲母亲也不见了。
我感到心中一阵惶恐。
找了周围的人打听,才知道父亲和母亲在这乱世中,遭人杀害了。
我悲痛万分,又不知如何是好。
明明每年都会回来,为何今年会出事。
好在有好心人为父亲和母亲埋了尸首,就在城门下的那座山上。
我找到父亲和母亲的墓,在那里坐了许久。
待到所剩的干粮无几后,才离开。
在帝阳城漫无目的地又待了几日后,便想着回丛林去。
可在要走的前一日,我恍惚看见了师父行色匆匆的身影。
本着好奇,我跟了上去。
随着那人行走的方向,七拐八拐地来到了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是一座高楼。
不知为何,我觉得异常熟悉。
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正当疑惑之际,我只感到背后一阵阴凉。
不知何时,我身后站了一个人。
一个拿着剑,想要了解我性命的人。
我从未见过他,可他身上,确实散发着一股杀气。
我心下惊恐,便往那栋高楼的方向跑去。
那栋高楼此刻大门开着,门口处的地上,正躺着几个倒在血泊中的人。
我跑入大楼内的那一刻,心中更是惊恐。
因为里面此刻的地面上,已经铺满了尸山。
而有一人,正站在尸山的周围,握着剑,背对着自己。
我觉得那个身影绅士熟悉,像极了师姐。
我不知她何时会了练剑的手法,却本能地想向她奔去。
“师姐!”
我大喊一声,便瞧见对方的身影僵硬了一刹,然后缓缓回过身来。
那个人,确实是我日思夜想的人。
她瞧见我慌张跑来,皱眉怒斥:“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离开!”
我此刻躲在她身后,她这才注意到跟随我身后进来的人。
那人似乎跟师姐认识,只见他停在师姐面前,道:“那丫头全看见了,留不得!”
师姐眉头依旧皱着,回眸看向我道:“你全都看见了?”
那冰霜的面孔,是我第一次在她脸上见到,我心下一惊,慌忙摇头:“我只是路过这里,便被他追杀了。”
师姐闻言,像是松了口气般,对眼前的人道:“他就交给我处置吧,你先去查探其他地方,有没有残留。”
那人虽不喜,却也真听了师姐的话,离开了。
待到那人离开后,师姐一手握着剑,一手按住我的肩膀,冷冽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那师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现在不是打岔的时候!”
我见瞒不过去,便如实交代:“我好似看见了师父的身影,追着跟过来的。”
师姐听到我说这番话,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师父?”
“是师父带你来的?”
“师父在哪?”
师姐说着,便在四周找了起来。
我随着她的步伐,往边上看去。
下一瞬,便有一个黑影从我眼前穿过,紧接着,便是利剑刺入胸膛的声音。
这个声音响在我耳旁,显得尤为刺耳。
我怔愣地回过身去,瞳孔骤然一缩。
梦中的场景,如实地出现在了眼前。
只见师父将剑刺入师姐的心口处后,还不忘沉声苛责:“你为歪门邪道的人滥杀无辜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对你曾经的小师妹下手!”
“你当真是好狠的心!”
“为师当初怎么收养了你这个个逆徒!”
字字不带脏话,却又字字都诛心。
师姐看着眼前的师父,口中溢出一口鲜血,像是没听到对方说的话般,伸手想要触摸对方的容颜。
却被对方躲开,用力地抽出手中握着的剑。
“师姐!”我只觉得天旋地转,有什么东西在渐渐离我而去。
我想要扑上去,却被师父拉住了手。
我回头看着师父那依旧冰冷的容颜,只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冷漠的人。
我第一次,将师父的手甩开,将倒在地上的师姐扶起,抱在怀中。
师姐躺在我怀里,可视线却始终不在我身上。
在她最后闭眼的刹那,我像是听到了那句话。
“不要怪他……”
我将师姐紧紧搂入怀中,只觉得眼前的世界,已经逐渐开始幻灭。
师父来到我身旁,想要扶我起来。
我将他的手打开,看着眼前的罪魁祸首,忽然红了眼眶。
父亲和母亲的噩耗信息还未消散,最亲近的师姐,现在也死了。
说心中不悲愤,都是假的。
我听到自己的说话声,变得颤抖:
“师父,师姐没有要杀我,她在护着我!”
“你怎么可以把她杀了!你怎么这么狠心!”
“她可是师姐啊!”
“是这个世界上,待我如亲人般的师姐啊!”
“你怎么可以……”
我歇斯底里地质问他。
也是第一次,用这般质问的语气,对师父说出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