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黄的光影下,苏雨灵轻轻晃动着双脚,宛如一叶孤舟在波涛中摇曳,她的目光穿越过我与小白的身影,落在了无垠的虚空之中。她的话语,带着几分自嘲,几分无奈:“谈及可怜,或许只是自我编织的囚笼罢了。”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却未激起丝毫涟漪。
历经千回百转,终得一见正主,我心中的急迫却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份从容不迫。我缓缓点燃一支香烟,烟雾缭绕间,我望向苏雨灵,缓缓开口:“苏雨灵,你的经历,我深感同情。但你看这四周,九号宿舍楼已成废墟,物换星移,人事已非,是时候放下了。”我的话,如同轻风拂过湖面,不知能否在她心中激起一丝波澜。
苏雨灵的眼神略显空洞,似乎在努力消化我的话语。良久,她终于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你们,是鲜活的生命,又怎能体会那死亡的滋味?”见我们摇头,她继续道:“死亡,对我而言,就像是一场未完的戏剧,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那种遗憾与不甘,如影随形,让我难以释怀。”她的眼神逐渐聚焦,落在了我与小白的身上,“许多事,直到我死后才恍然大悟。自杀,并未带来解脱,反而是一场永无止境的折磨。我虽竭力修补那破碎的‘电视’,但所能播放的,不过是过往的片段,未来的剧情,已与我无缘。因此,我深陷于无尽的绝望之中,无法自拔。”
我闻言,不禁长叹一声,心中满是怜惜。面对这样一位饱受苦难的灵魂,我实难狠下心来。“苏雨灵,放下吧,去追寻你的来世,那里或许会有新的开始。”我试图以温柔的话语劝慰她,“如今的三零七二,纷扰不断,已非你的归宿。”
然而,苏雨灵的话锋一转,让我心生疑惑:“你是否以为,是我害了那四个女孩?”她的语气中夹杂着几分复杂的情绪,“她们是自己选择来到这里的,我不过是顺手推舟,让她们避免了自杀的恶名,得以有机会投胎转世。而我,却已无路可退。”
我愣住了,不明白她话中的深意。她所说的“投胎”,又究竟意味着什么?正当我陷入沉思之际,小白在一旁轻声解释:“大叔,自杀乃是大罪,死后需入十八层地狱中的枉死地狱受苦,直至阳寿尽时方可解脱。苏雨灵因自杀而背负重罪,即便到了阴间,也难以逃脱地狱的惩罚。”
我闻言大惊,原来世间竟有如此残酷的法则。我不禁为苏雨灵感到悲哀,同时也对她的行为产生了疑问:“小白,苏雨灵如此做法,岂不是也会连累自己?”
“怎会不连累?”小白叹息道,“她身上背负着四条无辜生命的因果,地狱之刑,岂是轻易可逃?”
我恍然大悟,却发现自己已不知如何劝慰。难道,真要劝苏雨灵去承受那无尽的地狱之苦吗?正当我陷入两难之际,苏雨灵却显得异常豁达。她轻轻一挥手,将手中的响马鞭与痒痒耙归还给我们,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二位若非凡人,我斗胆相求。只要你们能帮我找到张睿和我的孩子,让我再见他们一面,我甘愿即刻下地狱,不再拖累任何人。”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恳求与期待,让我无法拒绝。我点了点头,承诺道:“放心,我们定当竭尽所能。”
苏雨灵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之色。她突然跳下窗台,跪倒在我们面前:“谢谢你们愿意帮我。”她的举动让我们措手不及,连忙将她扶起。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那是我们事先设定的闹钟,提醒我们时间已至凌晨三点。苏雨灵抬头望向窗外,天色已晚:“丑时已过,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张睿是本地人,因我之故被父母打断双腿,现住在奉北人民医院。若你们能找到他,请务必带他和孩子来三零七二……”
她的话音未落,引路灯笼骤然熄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待光芒再次亮起时,我们已坐在九号宿舍楼外的台阶上,仿佛一切只是一场梦。然而,身后的宿舍楼大门紧锁,钢钉封门,警察局的封条赫然在目,提醒着我们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苏雨灵的故事如同一块巨石压在我的心头,让我难以释怀。我深知自己与小白已背负起了一个沉重的使命——找到张睿与苏雨灵的孩子,让这对苦命的恋人得以相见。
我站起身,将烟蒂扔在一旁,抬头望向满天繁星。那点点光芒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故事与秘密,我不知道哪一颗是苏雨灵的化身,但我知道她一定在注视着我们。
“大叔,我们真的要去找张睿吗?”小白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坚定地点了点头:“找!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要找到他们!让这对苦命的恋人得以相见!”
我的话音刚落,一个陌生的男声突然从角落里传来:“看不出来啊,你一个普通人,竟有如此坚定的信念!”我们一惊之下连忙戒备起来。
“大叔你看。”小白推了推我,示意我注意声音的来源。在那夜色朦胧的校园一隅,九号宿舍楼的轮廓在昏暗中若隐若现,而就在不远处,一堵斑驳的墙脚下,不知何时,悄然多了一道身影,仿佛是夜色中悄然绽放的秘密。“是他,那声音!”我心中一惊,几乎是本能地,我的手指已经握紧了身旁那根响马鞭,身体也随之紧绷,与身旁的小白不约而同地朝着那抹身影迈开了步伐。“阁下何人?又或是何方神圣?”我沉声问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戒备与好奇。
“哈哈,自然是活生生的人罢了!”那声音爽朗而年轻,带着几分与小白相仿的朝气,从墙角的阴影中缓缓走出。他,一位身高约莫一米七五的青年,身着简约的短袖短裤,脚踏实地,毫无半点神秘莫测之感。“二位如何称呼?莫非是传说中的‘夜行双侠’?”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戏谑,却也精准无误地指出了我手中响马鞭与小白手中引路灯笼的特殊之处,更一语道破了我并非真正的收池人身份。显然,此人亦非池中之物。
“那么,阁下又是何方神圣?”我并未直接回答,反而将问题抛了回去,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亦是这江湖中的高人?”他闻言,不禁朗声大笑,“哈哈,高人谈不上,但确有几分能耐。我既非纯粹的出马弟子,亦非传统的阴阳先生,或许,两者兼而有之吧。在下王潘明,乃南方王氏一族的后裔!”
“王氏?”我心中暗自思量,对于这个名字并无太多了解,但小白却露出了与在老姜头家听闻圣马真时如出一辙的惊讶之色,“王氏一族?那可是拥有三大符箓之一,名震一方的南方王氏?”小白的反应让我意识到,这个王氏家族,或许远比我想象中更为不凡。
事后,小白向我细细道来,那是一个关于华夏大地上,能人异士辈出的年代。除了道士之外,还有许多深谙阴阳术法的世家,而王氏,便是其中最为耀眼的星辰之一。王氏之所以能在众多家族中脱颖而出,皆因其独有的破煞秘法——黑符,它与茅山的捉鬼阳符、湘西赶尸人的辰州符,并称为当世三大符箓之术,威名赫赫。然而,世事无常,王氏一族最终却神秘衰落,黑符之术也随之失传,成为了历史长河中的一段传说。
未曾想,在这所普通的大学校园里,我竟然有幸遇见了王氏一族的传人,这究竟是命运的安排,还是我们在这条充满未知的道路上越走越深的必然?正当我沉浸在思绪之中时,小白轻轻推了推我,低声提醒:“既然他自称是王氏传人,想来也不会是恶人,我们不妨将苏雨灵的事情告诉他。”
我点了点头,正欲上前与王潘明握手,却又突然顿住,转而从口袋中掏出烟盒,递了一支给他。王潘明显然也是个老烟枪,他笑着接过烟,点燃后深吸一口,那烟雾缭绕间,仿佛也带走了几分夜的寒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知道附近有家烧烤店还开着,人也不多,我们去那里边吃边聊如何?而且,我对九号宿舍楼的事情也挺感兴趣的,说不定能帮上你们。”他提议道。
盛情难却,我与小白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我们拎起引路灯笼,提着响马鞭,跟随王潘明来到了那家烧烤店。正如他所言,这里确实是个理想的交谈之地。此时已是凌晨三点多,店内空无一人,连服务员都在柜台后打着哈欠,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王潘明熟门熟路地点了几样烤串,而那位烤串师傅则显得格外精神,他手脚麻利地穿梭于火炉与后厨之间,不一会儿,香气四溢的肉串便摆满了我们的桌面。他还特意多送了几串给王潘明,笑道:“小王啊,你可有阵子没来照顾生意了,今天带了朋友来,大爷我请客!”
看着这一幕温馨的场景,我不禁有些感慨。作为一名入殓师,我早已习惯了与死亡为伴的孤独与沉寂,很少有机会踏入这样充满烟火气的地方。但此刻,被这份温暖所包围的我,竟也感到了一种久违的轻松与愉悦。我拿起一串烤得金黄酥脆的烤肉,大口咀嚼起来,那味道,不仅仅是食物本身的美味,更是一种心灵的慰藉与释放。在这一刻,我仿佛暂时忘却了那些关于灵异、关于未知的烦恼与困扰,只想沉浸在这份简单而纯粹的快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