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的清晨，有些热，但吹着微风。
林言恍然，眨了眨眼睛，半靠在小院的栅栏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大篷车和小丑队伍在两旁的道路上游行，激昂的节拍声音和鼓点舞声拉回了他的理智。
“哦。”林言眨了眨眼睛，终于明白自己现在身处何方。
一家马戏团剧院游行来到了他生活的圣马德堡小镇，这对一直与世隔绝的小镇来说实属是一件让人欢喜的事情。
不过这和林言没有太大的关系。
他在圣马德堡小镇一直不受居民的喜爱，毕竟听说他的母亲是一个美丽的东方女人，跟随外国父亲来到这里后悔了，选择生下林言然后逃之夭夭，至于他的父亲，因为他母亲的离去，想不开也出走了。
至于为什么叫林言，自然是和他母亲姓的。
不过这些林言是不在意的，他拿起一旁的木盆站起来准备离开。
他现在在镇上的一家小洗衣店工作，每月拿着可怜微薄的工资，勉勉强强够养活自己。
林言走在圣马德堡的小路上，一路上都有各种小孩冲他嬉戏叫骂，更有甚者往他身上扔石子。
林言把木盆放在胸前试图阻止他们的攻击，可是这些都无济于事。
于是林言只好平静的接受了，他忽视那些充满恶意的攻击，加快了脚步。
激昂的乐声越来越大，一辆巨大的南瓜灯笼车突然从拐角处出现，林言只是随意看了一眼，然后低下头准备赶紧离开。
伴随着南瓜车越来越近，鼓声也越发激烈，林言紧紧抱住手里的盆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擦肩而过的瞬间，车上突然站起来了一个人，他脸上遍布浓厚的油彩，嘴角扯出一个夸张的微笑。
林言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目光。
四目相对之间，林言清楚地看见小丑突然转起了圈，站直了腰靠近自己，然后他以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姿势曲着腿，弯下了腰，将脸贴近林言，双手靠在车栏处，冲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林言一愣，小丑好似没察觉，继续戏谑地摆动肢体，手里还不断摇晃着铃铛，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只玫瑰花，扔进了林言的盆子中，然后潇洒离开。
林言默默抱着装有玫瑰花的盆子，走了好几步，找到一个垃圾存放处，犹豫片刻后还是扔了进去。
………
风铃声响起，有人推门而入，洗衣店老板娘是一个五大三粗的胖女人，转身看见林言的一瞬间破口大骂：
“小兔崽子去干嘛了？！这都几点了？！你还要不要工资？！”
她张大猩红的嘴巴，因为生气脸上的肥肉都一颤一颤的。
林言沉默地端着盆子走进洗衣房，打开洗衣机开始工作起来，杂乱的洗衣机声和外头女人恶毒的叫骂声混在一起，他充耳不闻。
就这样一直干到了傍晚，林言心身俱疲准备打扫完卫生就离开，女老板穿着一身脏污的围裙双手叉着腰恶声恶气地对林言说：
“今天上班晚了，工资扣一半！”
说着她便从满是污渍的口袋前掏出一团银币，吐了一口唾沫，数了三遍才不情不愿地递给林言。
其实没有迟到，就是卡点到的。
林言低着头接过零散的五枚银币，认真数好放进了自己口袋，最后打扫完店里的卫生，他才关上了门离开。
此刻天色已经渐暗，这一条路上的所有商铺几乎都打烊了，只有一间破破小小的商店门口还亮着微弱的黄灯。
林言熟练的推门进去，收银台旁边的老板带着一副眼镜正拿着报纸观看，瞅见林言进来也没搭理，继续翻阅手里的报纸。
林言轻车熟路地走进架子深处拿走了两块奶酪，神情有些纠结，犹豫再三后还是放下了一块。
他走到收银台面前结账，老板斜着眼睨了他一眼，粗声道：
“涨价了。”
“一块奶酪现在价值四枚银币。”
林言听到他的话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银币，他想转身离开不要了，可这是不行的，林言在内心默默唾弃自己的想法，然后心甘情愿的将手里全部的钱都交了上去。
老板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语气满是玩弄，大手从桌上随意捻起四枚，收进了桌子里，于是空荡荡的桌面只剩下一个小的可怜的奶酪和笑脸银币。
林言拿起桌上的奶酪和银币离开了。
夜晚的小镇，一片荒芜，一阵冷风吹来，林言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加快了速度，他心里升起一种诡异的期待感。
走路摇晃之间，感受到手里冰凉的触感，林言思绪不自觉发散，这种银币是幸运币，是小镇的通用货币，赚取不易。
他准备集齐三十六幸运币离开这个对他不友好的小镇，三十六枚幸运币是小镇通往外面最便宜的车票钱。
可他现在长这么大，也不过堪堪集齐了近一半，距离自己的目标还差着远呢。
林言没有注意到自己为什么长这么大连这些钱都没有赚到，他的潜意识告诉他幸运币之所以少其一因为洗衣店老板娘的苛刻。
其二……因为自己的大手大脚。
想到这里，林言苍白的脸色忽然浮现出一抹红晕，他将小小的奶酪包好放进了自己胸前的衣服里，仔细保护好它。
过两天就是神归节了，他必须多干两天活赚取足够多的幸运币，然后这样才可以购买更多的奶酪用于祭祀。
这样想着，林言脚步就停下来了，他抬头盯着面前宏伟的建筑，轻轻推开门进去了。
他不想知道为什么在一个偏远的小镇会存在一个如此震撼的瑰宝。
进门一瞬间，巴洛克风格的装饰就映入眼帘，正中间立着一座巨大的人型雕像。
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如果周围有个喷泉或鸽子那就更好了。
林言被自己的想法弄笑了，什么眼熟，这不就是他从小看到大的雕塑嘛，怎么可能不眼熟，林言摇了摇头，将脑子里荒诞的想法抛之脑后。
接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将怀里的奶酪放在了那个供台下面，虔诚的拜了拜。
圣马德堡一直都有游神祭祀的活动，还很盛大，后天就是小镇一年一度的“神归节”了，居民会自发当街游行祈盼神明能够赐福幸运给他们，保佑自己和家人越来越好。
林言和圣马德堡其他人格格不入，但却意外接受了这项活动，他和世代生活在这里的居民一样，对眼前的神明怀有一种敬畏和依赖感。
或许因为长久的孤僻，林言很少与别人谈话交流，但总是闷在心里也不好，于是每天晚上他都会买上两块奶酪上教堂去祷告。
这是他经年累月形成的习惯，雷打不动。
放好奶酪后，林言靠在雕像的脚部开始絮絮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