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在世的时候,就不同意家里为他娶妻冲喜,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求我,不要害别人家姑娘,那时我的心都要碎了。我也不想这么做,但是,我更不愿他离开我,他一定是觉得我们家亏欠了你,所以才迟迟不愿安息。”
夫人的话一直在柒柒的脑海里盘旋,夜深了,还是无法安然入眠。
今天是他的忌日,可他为何不回来呢?等到柒柒想起的时候才发现,自从那天从帮会逃出来后,言青就再也没来过。他如今来找她的时间越来越少,难道真如修缘大师所言,他无法安息,无法转世,最后只能魂飞魄散吗?
她趴在他的书桌上,难过的摇着那只铃铛,她摇的很轻,生怕铃声把家人吵醒,她的手在他生前用过的物品上来回摩挲。不管是笔还是木雕,早就没有了他的温度,与他在一起的回忆如刀一般割着她的心。对了,如果把刀割向自己的手腕,待血流尽,待她也变成人世间的一缕幽魂,那么他们两个是不是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如此这般想着,她竟鬼使神差的拿起刻刀,慢慢的伸向自己的手腕,那明晃晃的刀刃在她的手腕上散发着寒光。只要一刀下去,他们就能相逢了,可是一刀下去,她就与这个世界阴阳两隔了。
突然一阵风吹来,窗户被震得哐哐响,她吓了一跳,刀也跟着落了下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刀只是在手腕上留下了一条细细的白痕,并没有流血。
她立刻把刀放进抽屉,在心里告诉自己:苏柒柒你怎么能这么做!这世上还有那么多重要的人陪着她,她怎么可以不顾一切离他们而去?
她打开窗,一阵风吹进来,十二月的晚风竟然是暖暖的,吹在脸上也是柔柔的,她闭上眼睛,泪流满面。
她不知自己是几点睡的,醒来的时候看到铃兰正满脸诧异的看着她,问道:“苏小姐,你怎么睡在这儿了?没回自己屋里啊?”
柒柒摸摸自己的脑袋,昨晚上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都忘了,她万分尴尬的笑着解释:“昨天可能太累了,居然在这里睡着了。”
“没关系啊,这里本来就是二少爷的房间,我是过来告诉你,洛先生又回来给小姐们上课了,夫人的意思是,若是苏小姐你愿意,可以过去和小姐们一起上课哦。”
她干涸的心里忽然洒进一片阳光,双眼闪烁的望着铃兰说:“真的吗?洛先生来了?”
“是……是啊,他刚来,我是通知小姐们过去上课的。”
铃兰满脸诧异,这苏小姐刚才还稀里糊涂的,怎么听到洛先生来了,整个人都活泼起来了,还满面春风的对她说:“我知道了,谢谢你,铃兰!”说完,便兴冲冲的跑出了门。
她走以后,言青的屋子里就剩自己一人了,铃兰面无表情的走到窗口,抬头望着那串枯萎的铃铛,阳光洒在脸上暖洋洋的,她伸出手,抓起铃铛下的绳子,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悲伤的笑。
柒柒才跑到荷花池,就看到洛先生从桥上迎面而来,她跑过去,毕恭毕敬的把伞交到他手里,乖巧的说:“洛先生,这是你的伞,一直没机会还给你,幸好你回来了。”
他脸上浮起久违的笑意,在榕州老家时的阴郁随着她的到来一扫而光,他接过伞,对她说:“一把伞而已,亏苏小姐还一直放在心上。”
“应该的。”她轻声道了句,“先生要去给楚云她们上课了吧,不打扰你了。”
“你不来吗?刚才宋夫人说,你可以跟我们一起上课。”
“我还是算了……”她想到如月那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就感到害怕。
她停顿了下,刚要离开,又转身问他:“对了,洛先生今天几点回去啊?”
他想了下,回道:“我下午要回学校,十二点之前要走。”
“那你等我,我去厨房做一些点心给先生带回去。”
他听了满心欢喜,刚要谢她,她却风尘仆仆的跑了,像一只无忧无虑的兔子,不经意闯入他的世界,又蹦跳着离开。
整整一上午,柒柒浑身充满干劲,做了很多适合冬天喝热茶时吃的糕点,还分门别类的包好,有给洛先生带回去的,有给伯父和夫人的,也有给铃兰和百合的,当然了,给洛先生带回去的糕点她包的格外精致。
她在厨房忙的热火朝天,楚云在书海里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晨风走到她边上,轻轻敲了敲桌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道了声:“怎么了?”
他没有丝毫责备她的意思,而是像兄长一样关心的问她:“昨晚没睡好吗?”
她当着如月的面,故意凑近晨风,细声细气的说:“是啊,知道今天洛先生要来上课,开心的一晚上睡不着觉。”
晨风倒是没想到这丫头会这么回答,只是笑了笑直起身,紧接着如月又靠了过来,抓着他的手就说:“上课睡觉一点都不懂得尊重别人,走吧,洛先生,我们去吃饭。”
他借机整理书籍逃过了如月的魔爪,并婉拒道:“今天算了,我赶着去学校,下次吧。”
“啊?你每次都这么说!”
如月嘟起大小姐的嘴,楚云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故意扔下一句:“人家就是不想跟你一起吃饭,你还死皮赖脸相求。”
要不是她溜得快,如月又要跟她进行一番唇枪舌战,可这才是她们第一天上课,未来的日子要怎么过?
其实楚云今天根本没心情跟她唇枪舌战,因为柒柒跟她说过,她会做他们从来没吃过的红豆糕,她期待的不得了,一下课就往厨房跑,却在门口被守门的大爷叫住了。
“楚云小姐,楚云小姐,有个小孩说找你。”
他在说话的时候楚云已经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大爷身后探出脑袋,看到她以后的惊喜全都写在了脸上,就差朝她飞奔而去!
而楚云也是惊讶的张大了嘴,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小肆面前,俯下身问他:“小孩你怎么来了?”
小肆忽闪着明亮的大眼睛,支支吾吾的说:“那个……哥哥……他……”
“他怎么了?他要死了吗?大夫去过了吗?他吃药了吗?”
小肆眨眨眼,摇摇头,支支吾吾的说:“好像没有死……呵呵呵……”
“算了,我跟你去家里看看。小孩,我们走。”
又是小孩,这个姐姐怕是记不住自己的名字吧?这次小肆没有纠正她,而是乖乖跟在她身后,谁知她刚跑出门,身后就传来一个久违的声音:
“你要带我弟弟去哪里?”
正午的阳光打破冬日的严寒,毫无保留的照在边野的身上,书本里写的风光无限,差不多应该就是他这个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