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结束,除了沈鸢和温词月两位女士,以及高衡这位吃了头孢的男士,其他人都醉醺醺的,走路走不成一条直线。
沈鸢早在十分钟之前就找好了代驾,高衡搀扶着他们,她跟在后面,一一把他们送上车。
包厢里只剩下何霁野、陈默和温词月。
陈默没开车,来的时候坐的何霁野的车。沈鸢本来打算找个代驾把他俩一起送回去,结果陈默瘫在椅子上摆摆手:“不行,我跟他不顺路,南北两个方向。”
沈鸢问他:“你家在哪儿?”
陈默:“万通四汇。”
高衡扶起他:“你跟我走吧,我俩顺路。”
温词月急忙站起来:“高董,我家也在那附近,能不能顺便送我回去啊?”
高衡一手架着陈默,一手挥了挥:“跟上。”
三人走出去,只留下何霁野和沈鸢,包厢里安静下来。
何霁野乖乖地坐在门边的沙发上,他喝得不多,意识还算清醒,就是头疼。
沈鸢再不想单独送他回家,也不能把人晾在这里,她拿了一瓶水递给他:“你住哪儿?”
何霁野伸手接过,浅浅抿了一口:“悦景壹号。”
沈鸢皱眉,不可置信地又问了遍:“哪儿?”
何霁野重复:“悦景壹号。”
沈鸢觉得好笑,怎么就能这么巧:“你跟我住一个小区。”
“这么巧?”何霁野轻挑眉梢,薄唇半勾,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那就麻烦沈总送我回家了。”
沈鸢掏出手机:“我给你找代驾。”
“我不喜欢陌生人开我车。”
“我打电话给方哲,让他来送你。”
何霁野扯了扯领带,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她:“他和陈默住一个小区。从万通来这得四十分钟,从我家到他家得一个小时。他来回至少要花两个小时。阿念,明明半个小时就能到家,为什么要弄得这么复杂?”
沈鸢抿唇不作声,她也在心里默默计算着,味语堂离悦景壹号近,开车快的话十几分钟。实在没必要为了躲他喊方哲来回折腾。
何霁野观察她的表情,知道胜利在望,干脆添了一把火:“阿念,我很困。”
沈鸢本就心软,她轻轻叹了口气,抓着何霁野的胳膊把他扶起来:“走吧,赶紧送你回家睡觉。”
何霁野半个身子靠在沈鸢身上,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一瞬间将他带回到从前。他嘴角的笑若隐若现。
应酬从不让自己喝多是何霁野的习惯,今晚也是。他完全可以自己走路,但此时此刻,除非是喝了降智药,不然装也装到底。
到了停车场,各种各样的车停的整整齐齐,沈鸢扫视了一圈,不知道他开得什么车,晃晃他胳膊:“车在哪儿?”
何霁野身子侧了侧,露出上衣口袋,嘴角往下努努,示意她拿钥匙。
沈鸢“啧”了一声:“自己拿。”
何霁野假装脚下踉跄,自己绊自己,差点摔一跤。
沈鸢使出吃奶的劲扶住他:“大哥,你站稳了。”
“好晕。”
望着他飘忽不定的眼神,沈鸢眯了眯眼,视线移到他的耳朵,红彤彤一片,和白皙的脸形成对比,这才确信他不是装的。他喝多了耳朵就会发红,身体骗不了人。
但她不知道,现在的何霁野只要喝了酒,耳朵就会红。
沈鸢从他口袋掏出钥匙,按了开锁键,车子应声而响,她循着声音找过去,是之前那辆黑色的越野车。
她之前搜了一下,这辆车全球限量二十辆,北余也就两辆。看来上次在小区门口碰见的越野车就是他的。
回去的途中,何霁野很乖,闭着眼睛靠在副驾驶上。也不知道是闭目养神,还是困得睡着了。
等红灯的时候,沈鸢扭头看了他一眼,他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脸侧在她这边,整个人陷进座椅里。眼睫毛细长,高挺的鼻梁被车窗外的灯光映衬的更加立体,打出一层淡淡的阴影。
这张脸生的真好,百看不厌。
见他没什么大动静,沈鸢也就没管,专心开车。
刚把车停到地下车库,沈鸢的电话就响了,是高衡打来的,她接听:“喂?高董。”
一声高董唤醒了沉睡的何霁野,他姿势没动,耳朵却竖了起来,仔细听两人的对话。
高衡的声音在何霁野听来很小,但是在逼仄的车内还是能听清楚:“你到了吗?”
“刚到。”
高衡像是在洗东西,水流声哗哗作响,他柔声询问:“你今晚吃饱了吗?”
沈鸢怕吵醒何霁野,放低声音:“还可以。有些菜味道挺好的。”
这样的动静在何霁野看来是打情骂俏,说的一些话不能让别人听见,所以放低声音。他顿时气压很低,装作刚醒的样子直起身,面无表情地盯着沈鸢。
沈鸢把手机拿远了点,略带歉意:“吵醒你了?”
何霁野眼神飘到她手机那儿停顿了三秒,而后眯了眯眼,嗓音沙哑:“跟谁打电话?”
沈鸢如实回答:“高董。”
“这么晚还在打电话?”何霁野拿起从餐厅带出来的矿泉水润了润嗓子,“聊工作?”
“高董问我把你安全送到家没。”
高衡在电话那边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他没作声,把手机放下,走到水池边洗水果。直到沈鸢喊他,他才重新拿起手机贴在耳边。
“高董,我们都安全到家了。时间不早了,您早点休息。”
高衡:“好。明天公司见。晚安。”
沈鸢“嗯”了一声,便挂了电话。
何霁野没动,侧着身子注视沈鸢,他目光灼灼,一点看不出喝醉的样子。
沈鸢把钥匙扔到他怀里:“酒醒了是吧?那你自己回家,我走了。”
刚准备推门下车,何霁野倾身拉住她手腕:“阿念。”
沈鸢挣扎,转头瞪他:“闭嘴。”
何霁野轻笑,换了个称呼喊:“鸢鸢。”
沈鸢闭上眼叹了口气,开口时疏离感满满:“请叫我沈鸢。那两个称呼你都没资格喊。”
车厢里的气氛略显怪异,暧昧中夹杂着别扭,不像分手多年有积怨的前任,而像正在吵架的小情侣。
何霁野使出了绝招:“你不打算找我录节目了?”
一经提醒,沈鸢想起来,她是有打算要好好请面前的这位大建筑师吃一顿饭,以表自己的诚意。正好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定下时间。
沈鸢笑了笑:“何大建筑师,不知你何时有空?方便一起吃个饭吗?”
目的小小的达成。他真不贪心,以聊公事的名义吃饭也无所谓。只要是她,什么理由什么身份他都接受。
何霁野坏笑:“现在这样的场合邀请,不太正式吧?”
的确是,没有在车里谈公事的。沈鸢点点头:“是我唐突了。明天向您助理发一封邀请函,时间你来定夺。”
何霁野揉了揉眼睛:“阿念,你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
沈鸢咽了咽口水,眼神飘忽:“你是受邀嘉宾,我是栏目负责人,应该公事公办的。”
这话落在何霁野耳朵里,是沈鸢要跟他撇开关系的意思。他眼眸低垂,失落的样子显而易见。
心思细腻的沈鸢怎会察觉不到?但她却什么都没做,打开车门下车:“你早点回家。明天再详聊。”
车门被关上,何霁野一个人坐在车里,视线越过窗户目送沈鸢离开,越走越远的身影像是在他心上扎了一刀,眼眶泛红。
他抬起手臂挡在眼睛上,两滴泪珠滚下来。
过去的时光就像是被遗弃在火车轨道上的旧齿轮,再也无法正常运转。
离别后的日子经不起折腾,每次蜕变带来的都是无休止的思念。思念以前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有着讲不完的话。
自从我们从彼此的生活中消失,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忙,瞬间的落差总是令人心悸。
你像我心里一棵枝繁叶茂的树,停留在最好的光阴里,开花结果都不是它的宿命,唯有长青。
第二天上班,沈鸢飞快拟好了一份邀请函发到何霁野工作邮箱,那边迟迟没有回复。她也不急,有几个嘉宾的档期已经协调好,可以开始录制。
连轴转着忙到周五,沈鸢计划好晚上跟林薏衾和孟黎聚个餐,稍微的放纵一下,周末两天好好睡个觉。
一到下班点,沈鸢拎着包就往车库走,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不用看就知道是她亲爱的妈妈,因为她专门为沈至嵘和杨雪华设置了专属铃声。
电话刚接通,杨雪华火急火燎的声音就窜出来:“阿念,下班了没有?”
“刚下班,怎么了?”
杨雪华正在嗑瓜子:“上次相亲那个小李,这几天去北余出差。我把你公司地址给他了,他到了会联系你,你带他好好玩玩。钱不够找你爸要。”
沈鸢无奈:“妈,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啊?”
杨雪华义正言辞:“这不是正在跟你说吗?你周末没事就约他吃吃饭,看看电影什么的。”
沈鸢应着:“知道了知道了。”
她只是口头答应,但具体有没有做,杨雪华可不知道。家长哄开心了就行。
后面杨雪华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家里的事情,沈鸢附和几句,打了半个多小时电话。等她开车到玉满园的时候,林薏衾和孟黎已经在包厢等她了。
沈鸢放下包:“怎么都没带家属?”
林薏衾招手示意服务员可以上菜:“今天姐妹局,那些臭男人凑什么热闹。”
沈鸢笑得开怀:“好好好,老江在你眼里已经是臭男人了。果然呐,七年之痒。”
她特意加重了“臭”的读音,调侃这个称呼。
林薏衾伸出食指左右摇了摇:“我们都第八年了。这叫八年之痛。”
沈鸢惊喜,嘴角的笑意扩大:“知道的挺多啊。林大摄影师这几年没白出去,学到这么多冷知识呢。”
孟黎刚做完一台手术,有点累,只是静静地听着。此时沈鸢的话让她笑出声,整个人放松不少。
其实她们都知道,林薏衾不带江森佑是想让她俩自在点。孟黎跟成嘉树在冷战,沈鸢和何霁野还在胶着状态,谁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复合。她一个人把江森佑带来,这不是纯添堵嘛。
三个人边吃边聊,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多话,饭都吃完了,还在侃侃而谈。
孟黎提议去旁边的公园散散步消食,吃多了撑得慌。
公园里绿草丛生,各式各样的花竞相开放,像是一个大花园。平坦的草坪上坐着很多人,春天的晚风吹拂,心旷神怡。
沈鸢和她们说起跟李贤骐相亲的事,刚说到她穿着一身休闲装在高逼格西装餐厅门口等他,兜里的手机响起。
她拿起看了眼,陌生号码,犹豫要不要接时,那边已经挂断。只几秒,微信发进来一条信息,是李贤骐。
【刚才是我打的,号码你存着。】
沈鸢看了眼,没回。刚才电话没接,这会信息也装没看见好了。
李贤骐又发了几条信息:【我到北余出差了,刚下飞机。】
【明天你休息吧?我请你吃饭。】
沈鸢依然没回。
李贤骐最后发了一条:【有事你先忙。明天我再约你。】
沈鸢头疼地扶额,把手机递过去给孟黎和林薏衾看。
孟黎觉得她可以去赴约:“找一个爱自己多一点的,在相处过程中发现他的优点和魅力,时间久了,总会爱上的。”
林薏衾却有不一样的看法:“别去。你如果对他一丁点感觉都没有,去了也是浪费时间。一开始不喜欢的人怎么都喜欢不了。别委屈自己。”
两人的感情状态不同,所以感情观也不同。但没有谁对谁错,她们也是希望沈鸢能幸福,才会忠心的建议。
沈鸢想了想,还是没回:“明天再说吧。今晚的时间属于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