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夕着一身素缟跪在众人中,看着一片又一片的雪花飘落,有的来不及落在地上便瞬间消散,有的落在道路上被万人踩踏,下一个季节来临之时,恐怕再也没有人会记得这场雪了。
看着整个东稽府笼罩在阴冷之下,白色的纸钱飘洒在空中,与雪融到了一起,萧杀而凄凉,那个灵力深厚、运筹帷幄、德高望重的山长,怎么会突然离世了呢?
最近发生了太多太多事了,冒夕的心冰冷到了极点,周身的空气彷佛已经凝结成冰。
“大师父到!”随着声音而来,众人纷纷看向广场之外,眼中尽是迷茫与悲伤,世事无常变幻莫测,顷刻间就变了天,每个人都如鲠在喉,悲伤的阴影笼罩着整个东稽府。
缪忘机进门张开手臂,任由旁人为他披上素衣,系上麻绳。
他眼神浑浊,泪光闪烁,山长离世,无不为之悲痛,他心里一定也很难受吧!
“一叩首!”
“再叩首!”
“三叩首!礼成!上香!”
缪忘机等人接过香,对着山长的灵位拜了拜,安慰贺蓉华道:“夫人,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
贺蓉华回礼,眼睛红红地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几人跪坐在贺蓉华对面的坐席上,等待其他客人前来上香。
天气寒冷,事发突然,大多人都来不及赶过来,只有东稽府附近的达官显贵们能赶来祭拜,并且他们大部分也是派人前来表达哀悼,很少有亲自前来的。
人走茶凉,湛陌膝下无子,也没有提前物色新山长,带走的不仅仅是贺蓉华的全部,也是东稽府的声望和地位。
贺蓉华麻木地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人,缪忘机趁着空隙解释了一句:“犬子一行人身在南柯院,此次就不赶回来了。”
“山高路远,无妨。”
“夫人,山长去的突然,不知道出使蛮国的使臣定下人选了没有?”缪忘机身后的灵师突然问道。
“小钱!山长刚走,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说事?真是不懂事,”缪忘机没有回头,厉声责怪。
终要面对这个问题的,贺蓉华平静地回答:“人选已定,就是冒夕。”
一片哗然,大家纷纷看向跪在院子里白花花一片看不出来在哪的冒夕,怎么会定那个毛头小子?
他不就是从百鬼夜行中掉出来的那个人吗?
对啊!听说是山长夫人屡次出面保他,说不定有什么不可说的关系?
院子里的人也议论纷纷,缪忘机问道:“此事非同小可,不知道夫人可有什么证据?”
“证据......”贺蓉华苦笑,湛陌就是因为这个才死的,要什么证据呢?
她看了一眼低着头不吭声的冒夕,没有再说下去。
“既然没有证据,那便做不得数。”
“是啊!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凭你一句话就算。”
众人议论纷纷,就连广场上的灵师们也窃窃讨论了起来。
冒夕跪倒在地,听着耳边的闲言碎语,他不知道为什么选中自己,其实他也没有想过争这个资格,比起出使蛮国,他今年春节更想回家去。
身在流言之中,现在已经由不得他了。
后面一个面生的灵师推了推冒夕,冒夕向后看去,那人道:“你就是冒夕啊!听说你是梦灵师啊!”
冒夕皱起了眉头,怎么什么帽子都给自己扣:“什么梦灵师?”
那人神神秘秘地说:“你不知道吗?听说山长是为了保你出使蛮国才被赐死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冒夕白了他一眼,回过头,望着被大师父众人为难的贺蓉华,若是山长还在,一定不会出现这种情形的吧。
“湛陌尸骨未寒,你们不来关心他是如何去的,反倒是追着出使人选不依不饶地责问着,我倒是以山长夫人的身份好好问问你们,究竟是何居心?”
钱灵师嗤笑一声,不以为然:“人死如灯灭,我们有何居心?我们还要推举大师父做新的山长呐!”
此话一出,不少灵师跟着欢呼,另一个灵师附和:“那出使蛮国的人选理应让大师父来定才对。”
冒夕远远看着这些人的丑恶嘴脸,正准备向前,只听得门外一尖锐的声音传来:“圣旨到!”
众人连忙匍匐在地。
“诏曰:东稽府山长湛陌不幸归去,朕深感痛心,但大贡在即,不容懈怠。着南柯院红品生灵师李遥天、北宁府红品幻灵师邵郓、西州府红品创灵师方晓逸、东稽府红品飞灵师冒夕,三日之内,各灵院火速派遣,前往京城礼部府衙,协同大贡护卫队,清点贡品马车,即日启程,不得有误。钦此!”
“妇人接旨!”
吴公公把圣旨递给了贺蓉华,贺蓉华站起来施礼:“魏公公,您一路奔波辛苦了。”
“说哪里的话,为木皇办事,何来辛苦一说,湛山长一事,事发突然,还请节哀。”
贺蓉华礼貌点头。
魏公公看着湛陌的灵位感慨:“湛山长为人正直,一生为木国鞠躬尽瘁,若不嫌弃,咱家也想祭拜一番。”
“公公有心了,请。”
三叩之后,众人送吴公公离去,吴公公说道:“夫人,出使蛮国之事迫在眉睫,不能耽搁,你可一定及时安排妥当啊!”
“公公放心。”
吴公公满意地点了点头,在众人的目光中进了轿子。
贺蓉华站在院子前:“大家听到了,大贡之人已通过木皇同意,定为新晋飞灵师冒夕前往,圣旨在此,谁还有异议。”
看着那明晃晃的圣旨,缪忘机等人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底下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贺蓉华没有耽搁,叫了一声:“冒夕!”
在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人,若不是在移动,根本看不见他。
是啊!他这么普通,为什么会选他呢?
冒夕也想不通,跪倒在地,轻声细语吐出一声:“在。”
“你即刻脱去孝服,收拾物品,快马加鞭,前往京城。”
“是。”
“跟我来。”
湛崖台和上次他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东西,褪了几分颜色。
冒夕站在悬崖之上,整个东稽府都匍匐在脚下,云海在不远处翻腾,空气格外清新冰冷。
贺蓉华从屋里拿出一个包裹:“他总是站在这里看着东稽府,我们都是经历过战争的人,你可能不明白,如今的安宁有多么得来之不易。”
她把包裹递给冒夕:“我已经把你需要的东西收拾好了,里面有路引和东稽府的牌子,还有一些银子,拿去用吧。”
接过包裹,冒夕不解地问:“山长为什么选我去,我明明资历最浅,还屡次顶撞他......”
“他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安排你去的,我们都相信你,一定可以顺利完成任务,不要辜负我们的期望。”
贺蓉华眼神很复杂,声音也有些哽咽,是对湛陌的死而伤心难过吗?
冒夕垂下头:“山长是因为我才......的吗?”
“湛陌先前已经疾病缠身,你别想那么多,一定平安回来。”
冒夕不敢看贺蓉华的表情,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他背上包裹,给贺蓉华行礼:“冒夕就此别过,湛夫人保重。”
说罢便下了湛崖台。
看着冒夕下山的背影,贺蓉华泪水无声滑落,梦灵师又如何呢?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结果付出这么多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