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蝉鸣不止,寂静的夜晚,驿站中的灯火却还亮着,坐在里面的两人彼此都目光如炬,根本没有一点入夜休息的意味……
“赤阳之战,人人都道你是战死沙场,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自杀殉国,尸骨无存呐……夏国的百姓更是将你奉为盖世的英雄,启国公府的痛哭声传遍了整个王都,三天三夜未曾断绝。闻祈,输了,我们认。但绝不能是背叛!”
云浅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夏离,夏离,夏离,他怎么会是失去记忆之人呢?你若坐在他面前,看着他心虚的眼睛,你什么都不会再想说了……
“启国公府上下满门忠良,竟出了你这么个败类……”云浅毫不留情地骂着,只见闻祈终于装不下去了,他急切地想上前去握住云浅的手,云浅登时避开了。
闻祈愣了一下,苦笑了一声说着。“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了……浅浅,公主,你经历过绝望吗?去打一场永远不会赢的仗,注定是输的仗,我也是人,我想回家……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有错吗?”他突然爆发式地喊了出来。
云浅顿时被此人给气笑了,她毫不惯着这位自怜情绪过重的眼前人。
登时站起身来厉声呵斥道:“你没有错,那被你抛弃的三千将士有什么错?!你告诉我,他们有什么错,战争前夜,主帅临阵脱逃,你告诉我,他们该怎么办?!
他们就活该送死吗,他们中有谁不是爹生娘养的吗?谁家没有等待丈夫归家的妻子,没有亟待守护的家人?他们谁不是夏国的子民?反倒是你,你出生钟鸣鼎食之家,享受功勋的是你,锦衣玉食的是你,临阵脱逃,叛家背国的更是你!”
气势如虹,这是闻祈从来不曾见过的云浅。
闻祈被骂的愣在原地,他满脸痛苦地看着这个曾经是自己未婚妻子的女人,她高贵美丽,他被选中做她驸马的那一天,他说不出的高兴。
无数个在战场上的日子里,他想着自己远在夏都的未婚妻子,夏国的长公主,可就在无数个坚持下来的退败后,他选择了生的机会,他私以为自己是为了她…为了能和她在一起…他一直用这样的理由麻醉着自己,以为这样自己就不用活在愧疚和恐惧当中了。
云浅彻底骂醒了他,他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
闻祈看着她决绝的,冒着火的双眼,突地笑了起来,形容癫狂。云浅没有啰嗦,趁他不备立即拔走了他腰间的佩剑……闻祈顿时惊觉地抬头望过来。
却只能发现云浅是真的要杀了他的事实,他不禁感到痛苦,迷惘,这真的是那个他认识的云浅吗?从前相处的记忆里,她总是柔顺的,总是美丽优雅的,有着倾国倾城的容颜,都让他忘记了,她也从小习武,是将门虎女陈后的女儿……有着一颗坚决如铁的心……
他认了,自己不配得到云浅。哪怕是得到了生的机会,他也仍每日活得如同一只老鼠般惶惶不可终日,他忘不了曾经贵族的出身,他忘不了自己曾经的骄傲……如果,当初没有心生邪念,是不是,还能被她放在心里……可惜,没有如果了。
刺地一下,衣料被刺穿的声音,紧接着,心口的鲜血哗啦哗啦地涌出,云浅没有选择一剑封喉的方式,她就是要让他的心也尝尝被一剑刺穿的滋味……
闻祈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眼,就是云浅一手执剑插入他的心口,冷血绝情的神情是从来没见过的模样,甚至嘴角都没有弧度,高高地俯视着他,好像在看一团不干净的垃圾……
也是,云浅向来是高贵明艳的公主,又怎容他玷污了……
云浅将剑一拔,只见闻祈心口的血冒的更多汹涌了,随后他双眼一合,彻底地没了气……送他一程,下去好好地对着死去的夏国英灵们忏悔吧。
冤有头,债有主,云浅没有原谅他的权利和义务,她只有送他去见三千冤魂的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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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浅拂了拂衣袖,潇洒地走出了驿站的大门。她有一个小小的随身空间,再加上前段时间她去国库里可不是真就为了和闻祈谈话,在得知那些都是可以拿的以后,云浅根本没客气的直接让人搬了一箱回去……
至于这一箱的黄金现如今在哪嘛,那恐怕也只有云浅和系统知道了……
云浅手中有钱,心里不慌。
骑着军中的骏马疾驰在路上,发自真心地喜欢这样无拘无束的生活……
为了方便,她一身男装行走在外,半个月的走走停停,她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云州。
此时天下初定,她必须要找个安全稳妥的地方才行,不然叫她挺着大肚子跟叛军打吗?而云州处于军事要塞通州的身后,通州不破,云州即无恙,即便打起来了,云浅也好来得及跑……但不知怎的,她隐隐觉得有祁桓的治理,天下不会再乱了……再怎么说,也是他答应过她的吧……开创一个太平盛世,做个好君主……
不再去想,云浅加快了安置的步伐……她在来的路上就打听到了云州的长官是个为民请命的父母官,心系百姓。而且,这个世界查人口户籍也比较严,系统能帮她伪造一时的通关文书,却造不了一世的户籍,没有户籍,自然无法在此处生活……
于是她一到云州,就先去拜访了这位名叫李锡的一方知府……果不其然,传言非虚,一见到他的那一眼,云浅就确定他应当是个值得百姓托付的官员,无他。
只因云浅从未见过一个人眼里的正气可以这么浓郁……浓郁的有点吓人了……
云浅一介草民求见他,他也欣然同意了,既此,云浅也敞开天光说亮话。
“民女名叫明浅,夏州人士。因家破人亡远走他乡,逃来云州。小民可以在此地开一间私塾教授诗书……还请谢大人恩准小民在此地入户。”凡事留一手,说不定祁桓还是不死心地要找她呢,干脆在此地用化名好了。
李锡看了一眼这个躬身行礼的女子,略一思索,恰巧最近的户口登记还没有上报中央,若是战乱失家倒也可以,况且这女子说自己可以办一间书塾,云州本就缺乏书教,这样一来,这女子倒算是本地所缺乏的人才……
想了想,应允了她的要求。
云浅出门在外蒙着面纱,身逢乱世,天下初定,自然是要小心行事,没有假装自己是男子也合情合理,毕竟自己总归是来此处生孩子的,若称自己为男子,到时候肚子大了……恐怕会被当作妖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