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其实往前回溯几年——小学的时候,班珏琳就和李一苇同班。当时的李一苇就因为学习成绩名列前茅而被提升成了班里的“三道杠”,是人人羡慕的班长。
可是小孩子又不懂得官职的高低,哪怕官再小,也还是乐此不疲。那时的班珏琳很喜欢跟在李一苇的身后,原因很简单,都是住在大院里的,学前班时就经常玩在一起。加上李一苇又是班长,每每和他走在一起,班珏琳的内心都有一种极其微妙的优越感。
比她自己当班长还要有成就。
小学四年级时,李爸爸的同事送了他们家一只博美犬。每天放学后,班珏琳就会去李一苇家里“调戏”小博美。又拽耳朵又拉尾巴,还未经李一苇同意就带着小博美去外面溜。
班珏琳拉着小博士美呼哧呼哧的跑在前面,“一二一”的喊着口号,李一苇慢悠悠的跟在后面。回来时就变成了李一苇带着小博美走在前,而班珏琳气喘吁吁的在后喊着“慢点,等等我”。
因为当时的班珏琳扎着两个小辫,高高的绑起来,像极了小博美的两只耳朵。李一苇就给她起外号,成了——“班博美”。
到了初中之后的某一天,偶然间回忆起那个时候的事情。
“怎么我的外号是狗的品种?”班珏琳想起来便不高兴的皱起了眉头。
“随便叫的而已,谁让你当时的发型和狗耳朵那么形象。”
“你那个时候的发型还像哈士奇呢,额头前面留一缕头发。”
“那是理发店的秃头大爷给剪的,又不能怪我。他肯定是嫉妒我头发多。”
“那我不管,反正你的外号就叫李哈士,要不就是周士奇!”赌气的叫道。
“你怎么高兴就怎么来吧。”李一苇说完后立即扭起眉,觉得不对劲,“什么啊这外号,你班博美我李哈士的,那不成了一对狗男女了吗?”
经由这么一说,那之后的两人再也没提起过“班博美”与“李哈士”这种没品的外号。
可比起和李一苇之间的交情,都已经是童年时期的回忆较多了。这会儿的班珏琳虽然能想起零星的片段,但脑子里的画面很快就又跳到了中学二年级的寒假。
那时的她被班泯和他的狐朋狗友们抓到体育馆的广场溜冰,算是庆祝期末考试结束。可她在体育方面是个低能儿,穿着冰刀扶在栏杆上一步也不敢迈出去。
班泯就滑过来,拉过她戴着笨笨的毛绒手套的手,眯缝着眼睛笑:“走啊,我带着你滑,摔不了的。”
“啊?你行不行啊……”她还不怎么放心的打量起他的体重,毕竟她比他胖很多。段辞执意把她拉了出来,颤颤微微的走在冰面上,像一只左右摇摆不停的小企鹅。
“不行,我还是害怕。”就算被班泯拉着双手也还是感到胆怯。
“你别这么胆小行不行。”班泯无奈的想要说服她,末了又添了一句安慰的话,“你放心,有我在呢,什么都不用怕。”
说这话的时候,阳光照射在冰层上,反射出七彩的光。它们投影再他的眼睛里,像是美好的彩虹。
对,曾经的班泯的眼睛里,有彩虹。
只可惜,那道彩虹最终淹没在了冰冷的河流里。
一旦想到班泯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班珏琳的心就会产生绞痛。
10.
班泯本可以不必死的。
但在老班出事之后,三个孩子的状态已经近乎崩溃。
18岁的班泯已然意识到了危机,尤其是在家里出现了那件事之后。
当时,他下了晚课回家,谁知刚一进家门,就发现门锁被动过的痕迹。
班泯一瞬产生了想要逃跑的冲动,然而他来不及行动,就感觉身后有人用手掌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对方的手心里有种奇怪的气体钻进班泯的鼻腔里,班泯拼命地想要倒气,可惜仅凭他的力量,根本无法和成年男子抗衡,尤其是那气体很快就生效,班泯渐渐地全身使不出力气,意识也开始模糊,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他很难全部都记得清晰。
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是大片的空白,耳鸣声持续着嗡响,班泯晕了过去。
在意识全部消失的前一刻,他还在内心怨恨着自己的疏忽。并且不停地祈祷着班柠和班珏琳在回来的时候不要遭遇这样的危险,他不停地祈祷。
不知过去了多久,当班泯醒过来的那一刻,房子里一片狼藉,他立刻明白知道自己遭遇了偷窃,四处都是可怕的景象,连墙壁都遭到了破坏,像是要将他的容身之所都毁掉似的。
懊悔与愤恨顷刻间将他吞噬,他应该更加提高警惕的,对方必然是长钢企业的人,冲到他的家中一定是为了拿走最后的证据。
是和老班有关的物件。他竟然没有事先藏在隐蔽的地方,这下一来,他连老班最后留下的证据都没有护得住。
为什么班家药遭遇这种事?是要把全天下所有的不幸都笼罩在班家的头顶吗?
该不会……该不会是一切都是被计划好了的?
班泯能做的只有快速跑去老班的房间,去检查放在隐秘抽屉里的物件。
打开一开,什么都没有了。
果然如他所料。
家里的钥匙、衣服、零钱都不见了,沙发塌陷,电视损坏,一切都被摧毁了,只有他瘫软地跪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悲壮而又决绝。
这是对他的警告。
没错,是警告,偷走他的全部家当,破坏他的住所,这是在逼迫他们离开这里,不然,就会有更多更可怕的行为袭向他们。
接下来,还会有更可怕的事情……
也许会和老班的下场一样。
他这样一想,心里一阵惊慌与恐惧。而由于房门是大敞开的,突然有人拨开门缝走了进来,班泯一惊,映入眼帘的是陈寅的脸。
“班泯!”陈寅迅速冲了进来,他关切地打量着班泯,发现他并没受伤之后,又张望起一片狼藉的屋内,“怎么回事?是长钢企业?”
班泯抱住头,不由地哽咽出声,不停地哀哭道:“是他们……一定是他们,他们想要把我们都赶尽杀绝,我撑不住了,快要不行了……”
陈寅痛心地看着这样的班泯,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毕竟接二连三地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谁又能保证接下来的事情是否安全呢?
“好在今天是我……如果是班柠和班珏琳的话,她们遭遇到这些该怎么办?”班泯一把抓住陈寅的手,“她们还小,我得保护她们啊!”
陈寅盯着班泯的眼睛,他狠心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要彻底地把她们从你身边推开。”
班泯愣了愣。
陈寅坚定道:“我会和你一起保护她们,所以,我们必须要这么做了。”
11.
班珏琳并不知道在班泯死前的那段往事,她以为是老班的死令班泯性情大变,才会造成兄妹之间的分崩离析。
她只是想起班泯的忌日快要到了,内心深处也就越发的低落。
而四十分钟的课很快就结束了,大批队伍像沙丁鱼一样朝教室门外走,班珏琳看见段辞刚下了台阶,就被坐在讲台上的付鸣老头子喊住了。
“你过来。”
“付老师,找我有事吗?”段辞靠近了讲台一些。
付鸣摘掉眼镜,把手里的一份资料递给他:“你这次考试是你们班的前5,我也就对每个班的前5名有些兴趣,毕竟名次太靠后的学生也不适合参加这种压力较大的赛目,资质不够。”
段辞接过资料,微微蹙眉,“华林杯?”
付鸣是中文系的老教授了,带出过很多界华林杯的优胜冠军,他对这方面也很有见解,在系里也成立了一个专门的社团用于这个赛事的活动场所。而每个报考中文系的学生,在入校时也听说过付鸣和华林杯的盛名。
“这个竞赛也很多年了,不过强调的主题始终没变,都是信息技术在金融领域的应用,作品评分中的It开发因素占比是40%,同时需要看你提交的商业计划书、作品技术文档,这次难度也增加了,要中英法三版。”付鸣慢条斯理地说着:“也就是需要参赛团队中有复合型人才,信息系的也有人报名参加了,正好和你们这届一起组队,拿奖是很有希望的。”
段辞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了笑意,“我参加。”
付鸣也笑了,“那一会儿去带着报名表去社团吧,昨天我已经联系了一些学生了,今天剩下你和一个小姑娘,就在你身后。”
段辞转头去看,班珏琳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她的视线落在段辞手上的华林杯资料上,表情变得有些惊讶。
付鸣看见她,便站起了身,“怎么,你改变主意了?”
11.
段辞这才明白付鸣说的“小姑娘”是班珏琳。因为,她的手里也有一份一模一样的资料。
他挑眉,笑了笑,示意手中的东西,和她比了个口型:一起?
班珏琳的表情先是纠结,然后平和,很快就有了笑容,用口型回他:一起。
付鸣打量着他们两个,趁热打铁般地安排道:“那你们两个就一起去社团填表吧。”然后又拍了拍段辞的肩膀:“算你小子走运,近水楼台先得月,可得抓住这个全系优秀的姑娘,和她组个男女双人组,保证你拿奖拿到手软,真是便宜你了。”
段辞还自尊心强烈地反击一句:“老师你也太小看我了,能和我一组,是她的荣幸才对。”
可接下来的社团活动,很快就让段辞打了脸。
由于班珏琳在系里的优秀选手的名号很响亮,报名参加这次竞赛的人都明里暗里的在争取她做双人组。
当然在最初,段辞有一种“就算我不开口,她也会自动选择我做队友”的迷之自信。
他也确实那么做了,只管翘着二郎腿坐在社团里打量那些人在班珏琳身边谄媚似的自亮底牌,还很不屑他们那副低声下气的嘴脸。
老宁坐在他身边提醒了一句:“你不去拉拢一下班珏琳?”
段辞嗤一声,胸有成竹地说:“她自己会来找我的,不用我亲自出马。”
老宁不太明白段辞的这份得意源于何处,可他也的确看到班珏琳拒绝了一个又一个的选手。
而且他是寝室长,本身也是个很随和的人,虽然话多,但在他的带领下,寝室里的四个bro很团结,这次来参加竞赛也是被段辞用短信的方式拖来的,他和段辞的关系像是2班的男性连体婴,但人家段辞大学开始还稀里糊涂地谈了几个,他倒现在都还在洁身自好,以至于很多人都怀疑他的性取向。
这会儿还有同系的人来打趣老宁:“崔一荐你又和段辞黏在一起啦?你的柜子门需要大家帮忙撬开吗?”
老宁呛他们几句,段辞还非要不怕事大地伸出手臂,拦着老宁的肩膀装模作样说:“别打扰我们,恩爱着呢。”
其他同学哈哈大笑,只有老宁做呕吐状。
然而就这么一会儿不留神,等段辞再看过去的时候,发现有个卖相不错的外系男生坐到了班珏琳身边。
班珏琳也明显地对他表现出了不常见的热情,段辞眯眼,沉思,啊……破案了。
“是法语系那男的。”段辞抬了抬下巴,眼神略显轻蔑:“之前在校庆上见过他一次,看来是竞赛需要会法语的,才把他喊来中文这边充数。”
“长得挺帅啊。”老宁表示认可地点着头,“我看班珏琳要被他拿下了,她都没有让他离开的意思。”
李一苇也在这时抬起头,视线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段辞的脸上。
段辞没来由地感到火大,忽然大声喊了句:“班珏琳,你过来。”
连名带姓的称呼她并不多见,班珏琳有点愕然地看向他,但还是乖乖起身走了过来。
段辞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然后用肩膀撞她一下,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你不是说好要和我一组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