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执努力让自己镇定,紧接着头上传来一阵触感,他惊讶的张张口,自己被摸了两下,随后周一诚的身体离开了他,车门被关上。
周一诚绕过车头,从驾驶那侧进去,坐进车里说:“在哪个医院?第一人民医院吗?”
“对。”童执感觉自己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呼吸又开始困难,但这种呼吸困难和之前发作的时候很不一样,他忍不住捂住了胸口。
“感觉不舒服?”周一诚询问。
“没有。”
“别勉强自己,虽然是晚上,但是铜山市里的人还是很多,医院的人也不少,你要是后悔……”
“没有勉强。”童执说:“一点也不勉强,你不要废话了。”
“我废话?”周一诚笑了两声:“真是大小姐脾气。”
童执感觉脸烫的厉害,明明是冬天,却出了一身的汗。
周一诚无奈地启动车辆,车里恢复了安静,童执很是乖巧的双手交叠,攥着纸巾,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芝麦镇到铜山市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山路,人迹罕至连路灯都暗了很多,童执的心情平复的很快,有些好奇的看向窗外。
周一诚说:“以前去过铜山市吗?”
“没有。”童执说完又改了口:“有过。”
周一诚一手敲着方向盘:“别骗人了,就算你说没有,我也不会因为这个把你送回去的。”
童执没说话扣着指甲,他知道周一诚大概早看出了他在逞强,但是他不这样怎么去看爷爷呢,大家都知道他是个病人,都不愿意带他出去,怕他发作,怕他失去控制,只有周一诚愿意。
他不能靠双脚走过去,也只好求助周一诚。
进铜山市,童执就吐了好几回。
周一诚第三次停车的时候,童执已经吐不出什么了。
周一诚递给他瓶水,贴心地拧开瓶盖。
他们停靠的位置还是铜山市边缘区域,还没有正式进入市里,周围的车流不多,偶尔几辆车经过时,童执明显身体变得很僵硬。
“没事吧?”周一诚问。
“没事。”童执接过水漱口,“我只是晕车了。”
“晕车?你看那边。”周一诚随即指向远处一群在吃大排档的人们。
童执看了一眼,捂着肚子干呕了好一阵。
“你是胃痉挛吧。”周一诚说:“因为情绪过于紧张才这样。”
“你管我什么!”童执扶着一棵树皱起眉头,他对这种质疑和探究已经烦躁了,胃部难受的翻涌,脾气猛地爆发出来冲他大喊:“你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不是吗?!为什么总是劝我回去?我怎么样用不着你关心!你要是不送我去医院,来年的合同我就违约!”
“好好好。”周一诚举双手赞同,“你开心就好,那个......”
周一诚顿了顿,看向他的脸:“你先别哭。”
童执愣了一瞬间,抹抹自己发红的眼眶,濡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落下一片鹅毛般细密的阴影。
周一诚垂着手动了动,想给他擦擦,但是又怕他害怕。
“我没哭,我们走吧。”童执吸吸鼻子转身往回走,默默地坐回车里。
周一诚上车,童执想了一会,像是平复情绪,慢慢地摘下助听器。
“这么不愿意听我说话啊?”
童执摘另一只的时候转过头,看向周一诚的嘴,读懂大概得意思,但因为刚刚大声说话和呕吐导致声音有些低哑,“不是,我这样会好很多。”
“听不到也会看到的吧,要不把眼睛也闭上?等下车的时候我直接牵着你走。”周一诚觉得这个办法很好,童执害怕的人群和声音都消失了,也不会担心他的情绪问题。
“不行。”童执说:“那样很可怕。”
周一诚的车慢慢靠在边缘行驶,尽量避免来往的车流和周边的商铺。
“怎么样的可怕呢?没有安全感?还是别的?能不能适应一下?”
“不行。我适应不了。”童执说:“那样不行,文森特给我做过类似的阶梯试验,我接受不了没有声音又看不见的状态。”
“那我们就不闭着眼,我找个偏僻的路,悄悄地进医院。”周一诚说的很慢哄小孩似的,方便他读唇语,主要是童执刚才的状态很是可怜,眼泪要都掉下来了,嘴还是犟的,威胁人没有一点气势在,就像是一头无助的小兽,因为没有安全感在角落里呜呜叫。
他还能说什么,只能说什么是什么。
周一诚特意选了偏僻的路线,在居民区的巷子里兜兜转转的穿行,开到市医院已经凌晨一点多,但再怎么避开人流,接了医院还是避免不了与人接触。
车辆行驶进医院门口,门卫简单的询问一番就放人了,周一诚降下车窗,余光瞄了瞄身边的人,童执整个人陷在黑暗中,双手在身前攥紧,不停地深呼吸。
明显有些害怕。
“要不你待在车里,”周一诚边说,边用手简单的表达了一下:“我进去问?我很快就出来。”
“不。我行的。”童执因为卸下助听器的缘故说话的声音也时大时小,断断续续的模糊不清,“我行的......我行的......我行的......”
前面对周一诚那句说的很坚定,后面那几句好像是重复的自言自语。
车辆停在停车场,周一诚俯身为他解开了安全带。
随后下车打开童执那侧的车门,明明是黑天,停车场却依旧明亮,离开了密闭的空间,车外是的空间广阔陌生,童执在位置上坐了一会,慢慢地迈出脚,可脚怎么也不听使唤,落在地上没有实物一般,没有任何触觉,童执脑中忽然一阵尖锐的嗡鸣。
整个身体毫无征兆的跌了下去。
“哎!!!”周一诚眼疾手快的搂住下坠的身体,他搂着那具身体,在不受控制的发抖。
周一诚想把他放回车里,童执执拗的控制身体:“我行的......我行的......”
“你走都走不了,怎么行,先休息一会儿。”
但童执根本没在看他,嘴里一直重复着刚才那句话。
而且是毫无情绪的重复。
“我行的,我行的,我行的,我行的,我行的。”
“童执!童执!”他顿感不妙,抬起童执的脸想要安抚他的情绪,却发现他的双眼恍若一潭死水,黑洞洞的了无生气。
童执看了他一会,头缓慢地转向了前面,嘴角上扬一个诡异的弧度:“爷爷!爷爷你在这啊!”
周一诚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只看见了一个没有人的电梯口。
黑暗中浮现几个模糊的人影,童执朝着人影说:“爷爷,等等我,我还没见你的面呢,你的样子好奇怪。你要去哪里?等等我......”
周一诚睁大了双眼,浑身血液逆流,童执的精神开始不正常了。
等他意识到这回事,已经晚了。
童执猛的推开他,冲医院里面踉跄的跑过去。
糟了!!!!!
周一诚朝电梯门口路过的保安大喊:“拦住他,给我拦住他!!!!”
保安正看夜班,冷不丁看着一个跑的像丧尸一样的物种,不由吓的后退,就这样让他进了电梯。
电梯上行,童执的身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