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马萨诸塞州。
今天大年三十,不过在国外一个人也就没有了过新年的必要。
而且美国的新年早就过完了,他来这的目的除了工作也没有别的。
跟张宗介绍的大客户陆陆续续见了几次面,谈了一下未来的合作,之后周一诚就进入了被动的等待阶段,不过他也不急,大客户一般都是可遇不可求,急不来,只能等对方的意思。
一旦谈成了这个产品的出口订单,那将是一笔极为可观的利润。
下午,周一诚待在酒店给周一凡打了个电话。
周一凡接的很快,“哥。”
“妈怎么样了?”
周一凡好久才出声:“挺好的。”
“你在疗养院吗?”
“没在,在出租房里。”
“今天三十怎么不去呢?爸去了吗?”
“也没去。”
周一诚有些疑惑,“你们都不去,谁照顾妈啊?”
“有护工在呢。”
周一诚叹了口气,“护工也比不上家里人照顾啊,不行我就回来吧。”
“你不要回来。”周一凡说:“那边……那边的心理医生说要进行什么隔离治疗,所以得尽量减少家属探望……”
“什么是隔离治疗?”
“这个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只知道妈比以前好多了,他们给我发的视频里妈还在织毛衣。”
“给我看看。”
“嗯。”
周一诚放下手机,不一会接收到了视频,视频仅仅拍了周妈一个人,她正在垂着头整理毛线,时不时的说几句话。
好像是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但视频没有声音,旁边的人只有一双手露镜,双手撑开,上面缠着毛线。
周妈眼里恢复了些光彩,甚至偶尔会笑一下。
他从来没有见过周妈笑的如此温柔过,周一诚看到发愣,忍不住看向视频里的那双手。
那手很白,很修长,比一般人的手要大一圈。
是男人的手,周一诚皱起眉,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
“哥,你看完了吗?妈是不是变得很好了?”
周一凡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
“看完了,没想到心理治疗这么有效果。”周一诚回过神说。
“嗯。妈能想开真是太好了,我死了也行。”
“别瞎说。”周一诚连忙说:“什么死不死的,从现在开始谁也别说这个字。”
“好……”周一凡清清嗓子,“你在美国怎么样啊?”
“挺好的。”
“那就好……”周一凡犹豫了一下,又说:“妈所有治疗都是童执提供的……哥……而且他还说过,等妈心理问题好了,再转院把她的腿治好,我以前对他有偏见骂他精神病,但现在我真的要谢谢他,没有童执,妈根本不可能恢复成这样……”
“我知道。”周一诚轻声说:“我都知道。”
“你跟他打算怎么办?”
“谁知道呢。”
两兄弟默契地沉默了很久。
最后周一凡挂了电话,周一诚拿起电话朝前台要了一瓶红酒。
这段时间他不喝醉根本睡不着。
等待客户回复的时间也变得漫长。
张宗说好不容易来到这,应该在剑桥市逛一逛,看看美女帅哥,游玩游玩。
但周一诚邀请他一起,张宗又婉拒了。
周一诚只好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的街头乱逛。
冷风吹拂着脸,周一诚买了一杯热拿铁取暖。
走在大雪覆盖的剑桥市,他一瞬间分不清自己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
漫无目的地游着,没有了时间的概念,连周围的人声也变得模糊不清。
周一诚抬头向上看,是一望无际的白。
呼出的空气都变成了白雾。
“周先生?”一个声音不急不缓地响起。
周一诚闻声转过头,街道的不远处一个人快步朝他过来。
那人还穿着白大褂,背了一个双肩包,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李医生?”周一诚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里进修。”李维斯温和地笑笑,“好巧啊,没想到能在这遇见您。”
“我在这出差。”周一诚握着冰凉的拿铁有些疑惑,“你不是童先生的专用医生吗?怎么来这进修?童先生也在这里?”
李维斯听完表情凝固了一瞬。
“怎么了?”
李维斯沉默了一瞬,说:“童先生,已经过世了很久了。”
“什……”周一诚心里一颤,仿佛瞬间失去了知觉,手里的拿铁掉在地上,晕染出一片黑色的水渍。
李维斯轻轻叹息,弯腰捡起了那杯拿铁扔在垃圾桶,一边说:“您不知道吗?我以为文森特会告诉你。”
“他没……不,是文森特,他跟我说童先生恢复的很好。”周一诚觉得很茫然,“你们究竟谁说的对?”
“童先生已经去世了,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进修。”李维斯揽过他,“我们进店里说吧,这里很冷。”
周一诚犹如提线木偶,被李维斯带着走进一间咖啡厅。
暖气升腾,好一阵子周一诚才缓过神,问道:“不是说有最顶级的医生治疗吗?怎么治不好呢?”
“那时候已经是晚期了。”李维斯摇摇头,“再好医生也回天乏术。”
周一诚喃喃道:“童先生什么时候过世的?”
“四个月前。”
“四个月前?”周一诚看向李维斯,“文森特为什么骗我?”
“大概是少爷不想让您知道。”李维斯说:“或许不想让您为难吧。”
“不想让我为难……”周一诚重复着这几个字,心里翻江倒海,“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妈因为一凡的事跳楼了?”
“没错。”
“原来这样,原来这样。”周一诚捂住脸。原来是这样所以才不想让他为难。
为了不让他为难,即便他发了分手的消息也默默地接受了。
“我究竟干了什么啊……”周一诚自嘲着,苦笑一声,心脏抽痛的无以复加。
他又把小执推远了。还是在他爷爷去世的情况下跟他说分手。
“您不用自责。”李维斯安慰道:“您也有自己的苦衷。”
“我怎么能不自责呢……”周一诚声音有些轻微地颤抖,“我对不起童执的一片真心。”
李维斯说:“您母亲的情况确实很复杂,关于是我,我也会做出和您一样的决定。”
“别安慰我了。”周一诚深呼吸,略微稳定了情绪,起身说:“我先走了。”
他再也听不下去了,听的越多,越觉得痛心。
两个人分别,李维斯见人离开点开手机。在微信群里发消息:【我好像闯祸了。】
姜叶很快回复:【李医生你还会闯祸?说来让我听听~】
李维斯:【我把童先生过世的消息告诉周先生了。】
群里寂静了一会儿,姜叶回复:【那你确实完了。】
文森特:【去国外进修把脑子修坏了?】
李维斯见文森特出来,问道:【少爷呢。】
文森特:【俄罗斯。】
李维斯:【张淑珍的恢复情况怎么样?少爷还在帮助她治疗吗?】
姜叶:【当然要治疗啊,为了唤起张阿姨的求生欲望,少爷都跳湖了,怎么能不继续治疗,而且张阿姨现在除了跟少爷说话,跟别人也不愿意说啊。】
李维斯:【好吧。】
文森特叮嘱:【你别把这事再跟周一诚说,让周一诚知道少爷跟他妈在一起,他肯定又会拒绝少爷,周一诚那人犟起来比他妈还厉害。】
姜叶:【哥不是那样的人(?_?)】
文森特:【给我滚一边去。】
李维斯:【我不会傻到那种程度。】
文森特:【呵呵→_→。】
……
午夜十二点。
周一诚喝的伶仃大醉才敢跟童执发句新年快乐。
童执说的没错,他的却是胆小鬼,只会在理智不清楚的时候跟童执建立联系。
发完消息,周一诚头一歪,倒在满是酒瓶的地上,两眼盯着那泛着白光的手机屏幕。
就这样等着回信。
等了很久,那边才发出来一张照片。
周一诚手指有些僵硬,点开仔细看。
照片上是一桌丰盛的菜品,餐桌周围几个外国人聚在一起看着镜头,笑的十分灿烂。
是一张家庭聚餐的合照。
童执坐在镜头中间,还抱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
周一诚给他发消息:“你现在回俄罗斯了吗?”
“嗯,因为过新年。”童执消息刚发过完,下面又迅速弹出一串语音。
周一诚心里颤抖了一瞬,犹豫再三点了播放键。
听筒顿时传出一个小女孩童真又欢快的声音。
“c hoвыm гoдom!(新年快乐!)”
语音下面跟着童执的解释:“是尼娜发的。”
“尼娜?是你妹妹吗?”周一诚想起照片里童执抱着的小女孩。
“不是,是我的侄女。哥哥的女儿。”
“真可爱。”
周一诚打完字,又一串语音跳出来,“koгдa ты mehr пpnглacnшь?(什么时候找我来玩呀?叔叔?嘻嘻。)”
那声音灵动又稚嫩,带着清脆的笑声。
除了那笑声,背景里还有人群嘈杂的嬉闹声,看起来很是热闹。
周一诚轻轻地笑了笑,被那热闹感染,也觉得短暂地幸福了一瞬。
他知道童执过的还不错,就没再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