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宝河的赐福只持续了一炷香的功夫。
夜空长河中的气息逐渐虚弱,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闪烁、盘旋。
光点逐渐消散,千宝河也慢慢淡化,最终化为一缕轻烟,消散于无形虚空之中。
有人舔舔嘴唇,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千宝河消散退去。
神道降下神赐之物,对眷顾者赐福本就是百年难得一见,能够观摩神道的运行轨迹对修士来说也算是一种大机缘。
夜空中的长河隐去了,人间排着的长河开始了。
许悠长舒了一口气,在千宝河气息弥散之后,他莫名感到一阵心颤。
睁开眼,他看见无数目光都死死地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贪婪,热切,期待,渴望,这些目光中蕴含的浓郁情感几乎要压得许悠喘不过气来。
这里居然多了不少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
有的周身环绕的灵光时而浓郁如实质,有的人周围淡若云烟,有的年轻富有生机,有的衰老枯颓。
说熟悉是因为他们皆是宗门之中现存的长老,每次入门的弟子都会走过一面高墙,牢牢记住他们的画像。
说陌生,是因为许悠几乎从未见过他们一面。
普通的杂役弟子能一次见到这么多长老,几乎不可能。
他们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见的,就算是亲传弟子,在自由的尘心也并非随时能见到亲师。
只有在宗门盛会,或者统一进入外门的时候,才能见到。
许悠目光扫过人群,简单估量了一下。
他讶然发现,这里的人数居然比他看到过的高墙画像数目还要多!
也就是说,有些不直接掌握宗门权力,已然隐退的人也出现在了这里!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满脸堆笑,洋溢着难以言喻的喜悦与激动。
哪怕是执法堂里面相凶恶的长老,此刻居然都努力挤出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正对着许悠。
虽然大家都是面容和蔼,但空气中却莫名洋溢着一股火药味。
仿佛下一刻,各长老就会大打出手一般。
许悠心里一阵发毛,尽量不去看那些长老的脸,而是仔细观摩着自己手中的树皮。
树皮经过宝气洗练之后,露出了它的真实样貌。
它表面的纹理细腻精致,如同河流般流淌,脉络分明,显示出一种微妙的秩序感。
但这些纹路时隐时现,有时半边都透入虚空,难以捉摸,俨然是虚神道的气息。
整块树皮散发着浓郁的生命气息,即使望上一眼,都能看出其中不凡。
人群之中发出一声惊呼,一个枯槁老者站了出来,声音微颤。
“通神树。我不会看错的,这就是通天树的枝干!”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到它!”
长老们顿时一片哗然,看着许悠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火热。
一般木属性灵物都有的按下不表,蕴神木还具备自行推衍神道奥义的能力。
在漫长的岁月中,它只需默默观察周围,就能推衍神道奥义。
对于一心向道的尘心宗,它的珍贵自是不言而喻!
于是空气中的火药味又重了几分。
许悠轻轻咳嗽了一句,说道:“诸位长老若是想要我拜师的话,那有何诚意?”
刚才那面容枯槁的老者立马凑了过来,快速说道:“吾乃白骨。”
“若你进我门下修行,奖四百万中品灵石,与我同住金丹洞府!”
“为师护短是出了名的,若是有人胆敢冒犯我徒弟,我便一刀斩了!顺便再给他来点劫数!”
“他们这帮老东西的徒弟,基本上都被我揍过!”
说完,他冷眼扫了一圈,面露威胁之色。
许悠有些心动。
护短的长老,那也是不错的啊!
拜师以后就可以在尘心横行霸道,肆无忌惮地摆烂看乐子了!
多好!
一个动不动就能为你砍人的长老,真是满满的安全感!
但长老们中传来几声嗤笑,显然有人不服。
“白骨,你都活了这么久了,还是这么蠢。”
“以大欺小还有理了?你一个金丹和外门杂役弟子计较,也就只有你能干得出来!”
“修劫神道和兵神道修傻了吧?像你这种只会打架,还修了混杂了多条神道的,能教他什么?”
“宝神道赐福,实打实的神眷者,修行神道当然是纯粹为好!”
“例如我,那就是纯粹神道走到极致,修的还是相近的灵神道!”
“只要你入我墨习门下,以后你炼器,炼丹都可找我,我不收乖徒儿任何费用!”
许悠听完,也有些心动。
能白嫖一位灵神道修士的劳动成果,也很是不错。
一位彪形大汉挤了过来。
他两眼发青,双手插兜,满脸不屑地俯视着白骨和墨习,对许悠招了招手。
“小友选我!我和那些合欢宗和玉女宗的长老熟,带你好好进温柔乡练练我们尘心的心神道功法!”
“师侄看这里!我是行神道的长老,只要你拜师,以后来天机殿转运,测算的费用为师全给你免了!”
一时之间,场面十分混乱。
每位长老扔出的馅饼都皮薄肉厚,分量惊人,砸的许悠有些头晕眼花。
又因为有些长老们本来就有宿怨,又喜欢相互贬低,差点就为了收徒大打出手。
许悠犹豫了。
这......还真是有些难以抉择啊。
不愧是我们尘心的长老,画的饼也真是又大又圆!
唐毅站在一边,不知不觉间,他的牙龈都要被咬碎了,直流酸水。
身为长老之子,他也跟随过唐清去拜师盛会。
印象里,从来都是这些高高在上的长老们挑选弟子。
面对想要拜师的弟子,要么是一句话就打发了,要么是高冷无比,漠然不见。
甚至拜师之后还要送长老们一笔厚礼,算是挂在他们名下的酬劳。
这些长老现在居然还卑躬屈膝,挤在一起讨好入门弟子?
简直......简直倒反天罡!
他们居然还甚至主动提出条件,互相争抢弟子!
这场面他是真的没见过!
一想到自己是依仗身份,才能和这些长老交流几分,他的心里就更恨了!
凭什么?
凭什么站在那里的不是我?
凭什么一个杂役,开了一个玉瓶就能得到如此礼遇!
反观自己,倾家荡产当赌狗,显得愚蠢至极!
明明这些本应该属于我的!
这些人,统统都该死!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但现场的长老都在为了收徒吵得不可开交。
有人吵着吵着动了真火,甚至撸起了袖子准备大打出手,几乎没有人在意唐毅的面部变化。
忽然,尘心宗的钟灵响了,一道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
“身为尘心宗长老,你们在这里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回到原位去!选谁由他自己决定!”
“要不然,别怪我玄冥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