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宣四十八年。
赵弘果然在金銮殿试中拔得头筹,成了开朝以来最为年轻的状元郎。
王板儿亦在数月前的武举中大显身手,被文宣帝钦点为武探花。
小小的雨前巷顿时便成了京都中的福地。
达官显贵们的马车纷至沓来,华丽的靴履几乎要将那巷子里的鹅卵石给踏碎了。
众人更是直接将这雨前巷改口称为状元巷,成为后世里的一段佳话。
少卿府。
凤姐得知赵弘和板儿的喜讯后,自是高兴的了不得。
偏这两个孩子也都十分有心,第一时间便赶着来给凤姐等人磕头谢恩。
以感谢贾家多年来的照拂。
因此,贾琏夫妇便决定亲自张罗几桌酒席替他们好生庆贺一番。
席间。
贾琏见赵弘和板儿脸上皆无骄矜之色,心知这二人今后必成大器,于是便笑着让贾茂给两位哥哥敬酒。
赵弘和板儿都忙放下手中的玉着,恭敬地举起酒杯碰了过去,随后又忙回敬了一杯。
赵弘笑着道:“茂兄弟年纪轻轻便已出口成章,想来明年进场后定能一鸣惊人。”
一旁的板儿也忙跟着笑道:“正是呢,茂兄弟六岁时便已被圣上选为四皇子伴读,这样的荣宠绝非一般人可比,若非茂兄弟天资聪颖,又岂能有这样的殊荣。”
贾茂听了,便脆生生地笑道:“两位兄长过奖了,这些年我也不知受了兄长们多少教诲。”
顿了顿,贾茂又微微蹙眉道:“如今外头都已知晓今年的文状元与武探花皆是我的恩师,故而愚弟也实在慌得很,生怕来年考不中,给两位兄长丢人……”
听到这话后,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赵弘忙宽慰道:“无妨的,茂兄弟年纪还小,只管放心考去便是,君子不争先,争的是细水长流。”
闻言,贾茂那耷拉的小脑袋便又抬了起来,眸子晶亮地点了点头,笑着道:“是,愚弟明白了。”
贾琏在一旁看着,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这几个孩子,真真都是极好的。
内院里。
凤姐也正带着女眷们在里头庆贺。
探春和黛玉原要过来,无奈却都让府中家事给绊住了,尤其黛玉又刚生了位小王爷,实在有些走不开身。
因此她们便只好吩咐下人送些礼品过来,聊表心意。
刘姥姥和赵嬷嬷早已高兴得合不拢嘴,她们怎么也不敢想自家的小孙子竟一夕之间就成了京中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真真叫人既惊又喜。
不过她们心里都门儿清,知晓这一切还要多谢凤姐。
因此便忙不迭地要给凤姐磕头谢恩,幸有平儿等在一旁拦着,笑着道:“今儿是您二老的大喜日子,实在无须行这些虚礼,没的倒生分起来。”
凤姐抿唇笑道:“平儿的话不错,咱们几家也认识这么些年了,不必这般外道,大家一道坐下来好生吃饭才是正经。”
见凤姐如此说,刘姥姥和赵嬷嬷便也不再勉强,都笑呵呵地坐了下来,又忙给一旁的邢夫人和尤氏等人各敬了杯酒。
那邢夫人如今有了贾荀这个小孙子,竟是比自己的亲生孙子还疼,连吃饭这样的小事都要亲力亲为,倒叫凤姐这做母亲的有些过意不去,忙叫奶妈过来照料贾荀,生恐累着邢夫人。
“不妨事,荀哥儿倒是爱吃我喂的。”
说着,邢夫人又满眼慈爱地望着贾荀道:“幸亏这孩子如今还小,若是再过几年大了,只怕我这祖母想亲近他还不能呢。”
凤姐忙笑着道:“母亲多虑了,您向来最疼荀哥儿,荀哥儿都记在心里呢,将来定是最孝顺您这祖母的。”
闻言,邢夫人眼中不由得泛起一丝泪光,笑着点了点头。
众人又都纷纷夸赞贾荀长得俊俏可爱,邢夫人听了自是更为欣喜。
一时饭毕。
尤氏和赵嬷嬷等人便都笑着起身请辞回去了。
邢夫人见贾荀倦怠,目饧眼涩,于是便命奶妈抱着他一道回屋歇息。
随即又转头叮嘱巧姐儿也早些回去休息。
见众人都一一离去后。
刘姥姥便不安地搓了搓手,低头对凤姐道:“请姑奶奶见谅,我还有件事想同姑奶奶商量。”
说着,她又忍不住飞红了脸,“论理这话实在不该说,可架不住板儿那混账东西一再求我,他老子娘也拿他没法子,少不得只能我豁出这张老脸了......”
凤姐一听,忙止住刘姥姥的话头,笑着对平儿等人道:“你们都先出去罢,我同姥姥说会话。”
“是,奶奶。”
说着,平儿便领着丫鬟们行礼出去了,又将门也一道掩上。
屋里顿时便只剩下凤姐和刘姥姥两人。
“姥姥有什么要紧事但说无妨,咱们都是一家子,不必这般见外。”
见凤姐如此说,刘姥姥便斟酌着回道:“姑奶奶有所不知,我家板儿如今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之前倒也没怎么着,自从他被圣上钦点为武探花后,这上门说亲的媒婆便多了起来,还有好几个当年同他王家祖上有些关系的人家也都找了过来,说是家里正好有年纪差不多的姑娘,想同我们亲上加亲呢。”
顿了顿,刘姥姥又接着道:“这原是大喜事,他老子娘也都高兴得什么似的,偏这板儿牛心古怪的,竟是谁家姑娘都不愿意,只说要专心仕途,把家里都给气坏了。”
闻言,凤姐便微微笑道:“板儿这孩子是个有志气的。”
刘姥姥忙回道:“哪里是有志气,我看分明是他这小子癞蛤蟆想天鹅肉,刚有点出息便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说着,刘姥姥便起身行礼道:“这话说出来实在给姑奶奶丢人,我家板儿不知何时竟是惦记上了巧哥儿,我打也打过,骂也骂过,恨不能掰开揉碎地同他讲明白,这巧哥儿乃是姑奶奶的心头肉,比那天上的凤凰还金贵,哪里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能配得上的,可这混小子就是听不进劝,气得他老娘天天夜里偷着抹眼泪。”
说到这,刘姥姥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含泪道:“原想着这孩子好不容易考上个武探花,家里的日子也能好过些,今后再给他娶个媳妇便算是圆满了,可谁知偏偏碰上这么个得陇望蜀的,有了功名便轻狂起来,真真叫我没脸见姑奶奶。”
听到这话后,凤姐便上前将刘姥姥扶了起来,款款笑道:“姥姥无须这般,板儿这孩子也是我打小看着长大的,倒不是个轻狂的。”
说着,凤姐又抿唇笑道:“只是我素日瞧着板儿是个腼腆孩子,怎就敢将这份心思告诉家里了?”
刘姥姥擦了擦泪,忙回道:“倒不是板儿自个儿说的,是青儿见家里天天为着她哥哥的亲事闹得鸡犬不宁,这才悄悄说给我知道的。”
顿了顿,刘姥姥又忍羞含臊地道:“青儿这丫头说,当初巧哥儿为着板儿日常习武所用的那把银枪哭得厉害,后来板儿便悄悄用木头削了根簪子大小的银枪送与巧哥儿顽。”
“且自从回了京都后,板儿每回在外头遇着新鲜玩意儿便总要买两份,一份给青儿这妹妹,另一份便托青儿悄悄送去给巧哥儿顽,这些年来也不知送了多少出去,若非青儿告诉我,我这老婆子竟是一点儿也不知晓,真真对不住姑奶奶......”
闻言,凤姐便轻轻拨了拨杯盖,笑着道:“我说呢,姐儿的屋里总有些小玩意儿,我还当是茂哥儿从外头给她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