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大壮被潘爱党带走时,葛春花正在后院蹲坑呢,半点没发现儿子不见了。
出来时她又忙着烧早饭,时不时还要哭几声自己命苦,都有媳妇了还得干活,想让刘念知趣点起床来帮忙。可她哭喊了半天,前面屋里都没有动静,她一直拖到快上工了才过去推门,想提醒刘起床。
谁知里面根本没人,就一团脏兮兮的薄被还在床上。
她这才想起昨天没垫喜帕,在床上检查了一遍也没看到什么血,也不知是不是被坑了。
闷着气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她一直没等到两人回来。
她倒不担心两人出事,猜测两人可能是回知青院收拾行李去了,昨天她把刘念拉回家,除了刘念身上的衣服其他什么也没带。她的行李都还在知青院呢,该是刘念的东西就该拿到潘家来,万一其他知青看她嫁人把东西占了呢。
可她等呀等,等到了上工时间也没见两人回来。
这是在知青院吃了早饭?
如果他们能在其他地方蹭顿早饭,葛春花倒没那么气了,蹭到就是赚到。就是家里的地瓜要来不及吃了,有一堆没保存好已经在发烂,算起来最近都得吃烂地瓜。
她会先挑烂得严重的开始煮,把稍烂的往后放放,哪怕等到它进锅里也变成烂得严重那一类。
烂地瓜会有一股子抹布味,她知道不好吃,就会煮几个没那么烂的给儿子,自己吃更烂的。
如今有了儿媳妇,家里最难吃的几个地瓜就有人替她吃了。
也是村里不让养猪,不然烂地瓜可以给猪吃,就是养鸡也有只数限定,不能超过五只,超了算违反规定要被罚工分。
丰收村的工分还算值钱,每年能换到不少粮食。
村里大部分人家会用一部分工分换粮食一部分换钱票。葛春花得一个人赚两个人的粮食,潘大壮又不想天天吃地瓜,换一些细粮后每年能换到的钱票很有限。
以后两个人赚三个人的工分,应该就能宽裕些,葛春花在心里盘算。
等拿着几个地瓜去了地头,她才从别人那里听说刘念上吊的事。
那会儿潘大壮和刘念已经去镇上,说是要领结婚证,谁知道是不是想坑害他,她心里急呀,燎泡都急出来了,连活也顾不上干,跑去问潘长青是怎么个事。
潘长青免不了训她几句,却也抽不出时间来多说,地里还有不少事要看着呢。
葛春花这会儿也不顾分给她那块地的稻子还没收,见潘长青说不清,就去潘家找葛凤。
葛凤被刘念吓着了,现在心口还闷疼呢,见着葛春花来免不了说她几句。
葛春花还怪她瞎出主意呢,两人就吵了起来。
葛春花吵架主打一个脏,那些词其他人都不好意思转述。她还能一边骂一边哭,骂人的词是真让人恨,哭起来的样子又有点可怜。
又哭又能闹,无理占三分,今日身体不佳的葛凤真吵不过她,只能靠一招胸口疼中止骂战。
张思甜在边上听着是一句话也插不进,看向葛春花的目光不由带着厌恶。
她先前不喜欢跟村里的一些女人来往,有什么事都让她大嫂和婆婆出面,现在看到葛春花粗陋的一面,她觉得避开些是对的。再一想,刘念以后要给葛春花当儿媳妇了,她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
她没想要逼死刘念,不愿意可以直说呀,为什么直接就上吊,把她都吓懵了。
她就是看刘念不像是个能干活的,给指了条明路。葛春花这个婆婆的确不是个好的,可潘大壮的样子总看得过去,只要把男人拢住了,一个只能靠儿子的婆婆又能拿媳妇怎么样?
像她,她现在的日子就挺好,也不用下地,她男人的工资每个月一半他们存着,一半交给家里就当是交了一家三口的伙食费。她能心安理得在家里吃喝,哪怕偶尔嫂子会摆脸色,也不用在意。
管别人怎么想做什么,日子是过给自己的。
看过葛春花的样子,她就想刘念想上吊应该是怕了葛春花,不想在葛春花手底下过日子,不见得是不想跟潘大壮结婚。
葛春花每次吵架都知道见好就收,总不能把人得罪死,说不得过几天还得过来中蹭点什么呢。
这一架也不是没吵出东西来,她至少知道了儿子不会有事,村长还出了糖票。
一想到本该被她捏在手里的糖票就这么花出去了,她心里就难受。
她索性在村头等着儿子和刘念回来,划给她收的那块地等下午跟刘念收就是,不耽误事。
这一等就到了中午,出现在路尽头只有一个男人,她顿时慌了,跑过去迎潘大壮。
“大壮,你媳妇呢?”
“在后面呢。”潘大壮不屑地笑笑,还问:“娘,你怎么在这儿,地里的活干完了?”
附近干活的村民笑了,“哪这么快干得完,没看到地里还有那么多稻子没收吗?大壮,你是不是也得下地干点活,总不能老指望你娘吧?”
不等潘大壮回应,葛春花就跳脚护着儿子。
“太阳这么毒,他还小,哪吃得消干。他现在有媳妇了,媳妇会帮忙干的。”
村民抹了一把汗,后悔多这个嘴,人家母子愿意这么糊弄过日子,他多这个事做什么,就是可怜了那城里媳妇。
见对方不搭腔了,葛春花得意地拉着儿子的手。
“不是说让买糖,糖呢?”
“别提了,在爱国那儿,村长叔让他买,不让我经手。”
“我家的糖怎么不让我家自己拿着!”
“我也是这么想。娘,你可得说说我那媳妇,她现在跟我家根本不是一条心。”潘大壮告状。
“放心,娘等会儿就收拾她。”
听到这话的村民都恶心坏了,却说不出指责的话。母子俩恶心人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们可不敢多嘴,免得被缠上。
烈日当头,哪怕已经入秋,暑气也未全消,尤其是正午,日头还是有些晒。
村长怕有人闷头干活中暑了都不知道停,都会劝他们歇一歇,吃个午饭喝个茶。以前村里曾有人中暑死在地里,潘长青实在是怕了。
田埂上种着几棵杂树,大部分人吃午饭都在有大树遮阴的地方。往常聚一起吃饭就算再累也会扯上几句苦中作乐,今日他们却把精神都放在村口的母子身上。
都知道他们在等刘念,都一个多小时了,刘念怎么还没到?
倒不是刘念故意走的慢,她也不知道有人在等她,就是观察一下山坡上的植被和土壤耽误了些时间,当然也有逃避劳动的念头在里面。
她不是不爱劳动,是她现在的身体还得再养养,再者她也不知道她现在干活工分算谁的。
她是打定主意不给潘大壮家赚工分,想要种地做实验,潘家后院的地就够她祸害,她也可以进山偷摸种点什么。
脑中正想着要种什么好,刘念拐进了村口的路,远远就听到有人喊。
“你还知道回来呀!”
谁家在管教孩子?声音听着好耳熟,她暗想,抬眼目光一定焦就看到了气冲冲的葛春花和等到失去耐心的潘大壮。
“你是有办法让我回城?”刘念迎上前戏谑地问。
既然回不了城,当然得回来。
“回城?你都成我家的媳妇了还想回城?做你的梦去吧!你这样的坏分子……”
“有你家强迫妇女坏吗?”刘念清清冷冷打断她的话。
“你……”
葛春花气得拿手指她,唾沫星子都要飞刘念脸上了。
刘念也不怵,“少惹我,不然我夜里把你们都吊死,我再上吊。”
说完,她就越过葛春花朝潘家走。
刘念:饿了,今天的鸡蛋还没吃呢~
“别走。”
葛春花伸手想拉她,却抓了一个空,在她印象中慢悠悠的刘念已经与她伸出的手尖拉开了两步距离。
“你!”
葛春花回身继续追她,却始终被落下两步远,潘大壮以为是葛春花速度慢,跑着上前想要拦刘念却也一直没到跑到她前头。
邪门了!
田埂上看热闹的人也傻眼了,哪怕亲眼所见,他们也说不上来刘念走路是快还是慢,她看起来都不像在走路,像是滑着过去的。
“这是……”村民糊涂了。
“我看葛春花这次要吃闷亏了!”
“城里的姑娘哪有那么好拿捏,等着瞧吧。”有人幸灾乐祸。
葛春花和潘大壮一路追着刘念就回了家。
“你站住,我跟你说话呢!老天爷呀,快来看看吧,有人欺负婆婆了……孩子他爹,你快来看看呀,我这日子过得苦呀,你怎么不早点就把我带走……”
进了院,没有别人盯着了,刘念停下脚步也没再跟葛春花客气。
“你男人不收你,我娘会收。我娘在我小时候死了,可我最近发现她又活了,就跟在我身边。她知道你对我不好,迟早会把你带走的。”
这是刘念临时想的说辞,葛春花不是总提她死去的丈夫嘛,她也提,就算她没有丈夫她有娘呀,谁家在地底下还没有亲戚呢。
葛春花嘴角一抽,想不到刘念会来这一招。
“你说什么鬼话……”
不等她说完,正屋屋顶上忽然有几片瓦片被掀了下来正好砸在葛春花脚边。
白念微一挑眉,“你看,她来找你了。”
葛春花心头一跳,不等她反应呢,潘大壮先叫起来了。
“啊!”
他想起昨天一进屋就两眼一黑人事不知的事。
难道是刘念的娘找来了?
“你也看到了,对不对?”刘念轻笑。
“没有。”
潘大壮死不承认,却不敢再跟刘念待一块儿,转身就跑了。
“大壮……”
葛春花担心地叫了一声却没能把儿子留下,气得回头恶狠狠地瞪着刘念。
刘念可不怕她,“你最好放聪明点,这个家里,其实可以有两个寡妇,或者永远只有一个寡妇。干活去吧,家里的工分就全靠你了。你看,你们两犯的事本来是要枪毙的,我却仁慈地放过了你们,并给了你们赎罪悔过的机会。是不是很感动?”
葛春花不想动,她这是请了个祖宗回家呀,竟敢威胁她!
“怎么还不去干活,是想让我娘去找你儿子吗?”
刘念的话音一落,又有几片瓦片碎在了葛春花脚边。
“别丢了,瓦片很贵的,我去干活。”
葛春花一个人还真不知道拿刘念怎么办,只能先忍着气去找人帮忙。刘念也不管她,等她一走就抬头看向屋顶的方向。
“绿团子,是你吗?”
她现在还没有隔空操纵瓦片的功力,会在屋顶出手帮她的只有她扔上去的绿叶团子。
像是应和她的话,她听到有东西滚动的声音,很快有个绿团子从屋檐上滚了下来,正好落在刘念合成窝状的双手中。
“还真是你,你想当我娘?”
刘念把绿团子捏在手里调侃,发现它的根部已经长出了气生根。
“才一天根就长出来了,这繁殖力够强的呀,不愧属绿萝的。明明是来自萝彩萝玉,却成同一株了。你以后就叫萝记。”
某椿某虹已经有了出处是大椿和虹霄,只有一个长铭她一直不记得是谁,似乎是个不重要的人却又出现在她几次重生中。
这两世她没再听说世上存在着什么长铭,怕这么下去早晚有一天会忘记就给绿团子取了萝记。
“铭记”,很容易记。
等萝记再大些,她会将萝记的叶子存在空间里,将来由那叶子长成的绿团子都叫“萝记”,免得将来把长铭忘了。
她不想忘记长铭。
在她朦胧的意识中,长铭应该不是她的爱人,也不是她的亲人,但她不想忘记,这个人似乎对她很重要。
明明重要却又记不起,这事也怪了,不过她对大椿和虹霄的记忆也不多,还有另一个看不到脸的男人……那个人会不会就是长铭呢?
算了,先不想了。
她把绿团子藏在自己的发间,由它在里面替她把刘耳的短发拢好。
这也算是另一种“想要生活过得去,头上就要加点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