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山高兴的跟着许萱进了院子,在看到卧在李无疾脚边摇尾的狸时,指着直裾上的破洞向宋云珠告状:“云珠侄妇,我好端端的坐在你家门前,却被这只狸给抓伤了,还流了好多血。”
宋云珠半信半疑的瞟了一眼许山指着的破洞,上面确实带着些许血渍,忙向许山道歉:“叔父,真是对不起,应该是它听到了动静,误以为你是要推门进来,才误伤了你。”
许山闻言摸了摸下巴处的胡须,眼眸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随后直接张口对宋云珠说:“云珠侄妇,我只是随口一提,你不要在意。我一个男人,怎么会跟一只不会说话的狸计较呢!唉,你婶母脸皮薄,跟你说不出来,那就我说吧,我们家已领断了粮,想跟你借些粮度日,你放心,等到我们手头宽裕时,一定会还你的。”
许萱没想到许山会如此直接的提了借粮的事情,更没想到许山把杨花先前说的等许子卖鸡苗挣了钱改成等到手头宽裕,羞愧的红着脸不敢去看宋云珠。
宋云珠没有直接回答许山,转而吩咐李安君把牛车上的三篓桑叶拿进东厨里,一部分直接切成丝喂蚕,剩余的装进陶罐里。
杨花也有些尴尬,她急忙走上前帮李安君把两个背篓拎进东厨,然后怀着忐忑的心情坐到宋云珠从堂屋拿出的芦苇席上。
宋云珠瞅了眼抠着指甲的许萱和垂下头不说话的杨花后,低声沉吟片刻后回答许山:“既然伯父说出来了,于情于理,我们都是应该要借粮给你们的。可叔父,你也知道,安河现在不在家,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就落到了我们几个身上,日子也是不好过。不过,我也不能驳了你和萱萱以及叔母的面子,正好我家也缺柳絮,不如用柳絮来换如何,一斤柳絮,我换给你一石粮食。”
许山听后有些不乐意,连忙大声反驳:“这,听着是我们占便宜,可柳絮那个东西那么轻,哪里找的来一斤。侄息妇,莫不是你想故意为难我们?”
杨花见状忙伸手拍了下许山,皱起眉头让他不要太过分,要真是惹恼了宋云珠,恐怕他们会连一粒粟米也借不到。
“阿翁,嫂嫂提的要求也是你们沾光。柳絮虽轻,可宋河边有的是柳树,只要你们肯费时间,别说一斤柳絮,就是十斤也能捡的到。”许萱用指甲掐着手心对许山讲,她知道宋云珠确实是在故意为难许山,依许山刚才说的话,如果真要借粮给他,估计是要打水漂的。
许山听到后火冒三丈,厉声质问许萱:“你个丫头到底是姓李还是姓许,当初要不是我…,你说能捡到十斤,那你去捡捡试试?看我…”
“叔父,你要是想借,那就按我说的做,如果不想借了,那就请回吧。萱萱虽然是你的女儿,可她的户籍是在我们李家,她是我们家的人,还请你以后说话注意一些。”宋云珠大声打断许山的话,然后让趴在自己后背上的李无疾去东厨找李安君。
许山听完不屑的轻哼两声,伸手指向许萱咧开嘴笑着说:“无论她的户籍在哪里,她是我女儿,我是她阿翁,这是她这一辈子都摆脱不了的事实,我没有饭吃,她就得拿粮食来给我吃;我没有钱花,她就得拿钱来给我花。不然,我去乡亭告她不孝。”
许萱被许山的嘴脸恶心到,捂着嘴跑到一旁干呕起来。
杨花急忙追了过去,抱住许萱低声哭着说:“萱萱,我对不住你,这是咱俩的命,逃不掉的。”
“命?阿母,你就这么信命吗?”许萱仰起头用满是泪光的眼睛看向杨花问。
杨花点了点头,随即轻笑着擦了擦自己和许萱脸上的泪水,一双眼睛中尽是对生活的麻木。
许萱和许子年纪小时,杨花不敢反抗;等到后来杨花终于鼓足勇气打倒许山,却发现自己还是和原来一样苦,除了不被许山折磨,却还要被生活继续折磨,家产几乎被许山败尽,辛苦一年下来,却连一日的饱饭都不曾吃过。
一直注意着院子中动静的李安君,忙把站在门口的李无疾拉进屋里,随后关上东厨的房门,怕许山会突然闯进来。
还在气头上的许山忘了这是李家,脱下脚上破着洞的履朝杨花、许萱扔去。
宋云珠怕许山会再干出别的事情,忙从袖子中掏出匕首,用锋利的刃尖指着许山让他冷静一下。
许山知道宋云珠难对付,忙换上笑脸让宋云珠不要冲动。
宋云珠拿着匕首转了转位置,一步步逼着许山往院门外走着讲:“你总是说自己是萱萱的阿翁,萱萱是你的女儿,那你可问过她,是否愿意让你这种人当她的阿翁,是否愿意做你这种人的女儿?她虽然经常说不理你们,可哪年少过那五石粮食?你还不知足,你鼓动着她的叔父、舅父上门来闹,你到底想要什么?她的命吗?你根本就没有把她当女儿,你是把她当成了换钱的工具,当成了奴隶。以后,你不要再来我们家,否则,我会见一次打一次。”
许山被宋云珠的气势吓住,不敢反驳一句话,只得本能的往李家院子外退。
在许山退出李家的院门后,宋云珠抬腿关上院门,然后快速上栓、顶上木棍。
宋云珠没有再去打扰杨花、许萱母女,放好匕首后和李安君、李无疾一起去后院喂蚕。
箩筐中的桑叶几乎被啃食殆尽,宋云珠和李安君忙抓起大把的桑叶撒了进去。
李无疾的两只小手也抓满了桑叶,像下雨一样投进靠近北墙的箩筐中。
杨花待到了李安容回家,然后拿着许山的破履、扛着宋云珠盛的小半袋粟米回了家。
这些粟米仍是要用柳絮来换,杨花答应会在半月内送二两柳絮到李家。
宋云珠也不在乎杨花会不会真的把柳絮送来,她之所以给杨花粟米,是不想许萱从中为难。
李安容洗着手从李安君、李无疾那里听了来龙去脉,然后走进堂屋问正在给李安河缝夏衣的宋云珠:“嫂嫂,你不怕许叔母会赖账吗?不怕许叔父尝到了甜头后会经常让许叔母来家里借粮吗?”
宋云珠拿起剪刀,剪断线头摇了摇头,要是这招有用的话,李家的粮食早就被许山占完了。她会可怜杨花一次,但不会纵容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