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静之高高兴兴端着两大碗叉烧快步走回梁府的时候,令人头疼的事情发生了。
“你说什么??谁跟谁打起来了?”
“娣哥跟倪飞啊。”
“倪飞?!他怎么会在这儿???”
“在哪儿?”
“书,书房。”
静之心急如焚,把两碗叉烧往不知为何头低低的通财手里一塞,转身就想走。
突然,她又转过身夺过其中一碗,稳着手拔腿就跑。
边跑着,脑子里又瞬间浮出倪飞的强硬手段,她咬咬牙,脚步一拐,先去了一趟后厢房。
…
好不容易跑到书房门口,她深呼吸两口气,稳下怦怦直跳的心脏。
耳边却突然传来里面拳脚碰撞的声音,她心虽然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却清了清嗓子,假装若无其事推门而入:
“相公,我买了你最爱吃的叉烧,出来吃饭了。”
“……”
“……”
屋内瞬间一片寂静。
首先映入静之眼前的,是躺在地上的两个随从,他俩正扶着尾椎一脸警惕看着她。
倪飞则是放开与二娣纠缠着的腿脚,后撤两步,然后快速朝她走过来。
走到一半,他愣住了。
“你,你怀孕了?”
话音刚落,静之捂着嘴立刻干呕一声,然后一手撑着后腰,一手捧着叉烧,满脸委屈走向桌案后面的二娣。
她将叉烧放下,然后拿起二娣僵硬到不行的手放在自己隆起的肚皮上,又捂着嘴干呕了几声,才腾出嘴说话:
“相公,肚子里的孩子又闹我了,我想吐~”
边说着,她背对着倪飞暗暗朝怔住了的二娣使了个眼色。
二娣瞬间合上微微掉的下巴,脸上表情变得柔和,又生出一丝担忧。
表情变化之迅速,微表情之真实,静之每次看到,都忍不住得感叹一句——
' 不愧是你,我的大花旦。'
大花旦本旦此时彻底融入了角色。
只见他轻柔地扶着静之的后腰,小心翼翼地让她坐在太师椅上,又抚了抚她圆滚滚的肚皮,这才对着门口石化了许久的倪飞一拱手,淡淡地说:
“倪公子,你也看到了,我夫人近来身体不便,今天就不与你切磋了,请回吧。”
倪飞仿若未闻,他死死盯着她的肚子,眼神又渐渐侧移,盯着他俩又交握上的双手,呐呐道:
“夫人?你们……成亲了?”
静之挺了挺肚大如罗的腹部说: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倪飞仿佛被这个事实震惊到了,不由后退几步,哐的一声撞到门上,此时他的脸色黑得惊人,眼里尽是失意和失恋的痛苦。
他深深的看了静之一眼,什么话也没有,一挥袖子,快步走了出去,最后几步竟是用跑的,那背影无端生出几分萧瑟。
随从见主子走了,也从地上爬起,灰溜溜跟了上去。
见他们都走光了,静之这才大松了一口气,把紧张到微微湿润的掌心往身上擦了擦。
二娣快步走到门口,默默朝外张望一下,见人真的走了,这才缓缓关上书房门。
“别怕,我这样说,他应该不会再来了。”
听到声音,二娣回头一看,不禁有些无语。
只见静之正撩起上衣下摆,把“孩子”掏出来甩在椅子上,那分明就是他们房间的枕头。
仿佛被她出格的举动惊到,他缓缓捏了下眉心,却突然轻笑一声:
“你可真是……”
静之抚平被撑得有些膨胀的前襟,才抬起头看他,不以为然地说:
“我怎么,我这招叫一劳永逸,他上次还叫人来暗杀你,我不得整整他。而且,他应该也不会要一个有夫之妇吧,还是个揣崽——你干嘛!”
话未说完,她就被一个旋转,摁坐在他腿上。
二娣轻轻抚上她平坦的小腹,一脸笃定的说:
“会有真的的。”
静之覆上那只手,并未害羞,反而有些犹豫:
“你就不怕……我生出小猫崽啊?”
二娣还真没想到那儿,他虚着眼神思考了一会儿,随即又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小猫崽,我也喜欢。”
静之瞬间红温,她憋红了脸东张西望,慌乱之中余光瞥到桌上的叉烧,于是赶紧端了过来,掀开上面的油纸,朝他秀了秀,强行转移话题:
“别说那个了,喏,同记叉烧,肥瘦相间,你最爱吃的,之前只给你吃了两块,你都大半年没吃了,把你馋坏了吧。你现在身体好了,这碗都给你!”
二娣只是笑笑,那两块叉烧,当真是可惜了,就这么一把火给烧没了。
他默默接过碗,挑起一块,万分珍惜品尝着,眼神却又不由自主往她身上瞥。
见他吃上了,静之心满意足的笑了笑,这才回头看桌案上她刚刚匆匆一瞥的那幅字。
“这么快就写好了?啧,你的字比我写的好看太多了……
杏~济~堂,一听就是杏林之家,好!”
二娣被她夸得一阵脸热,干脆捻起一块叉烧塞进她喋喋不休的嘴里。
他问:“地方找得怎么样?”
声音莫名上扬,暗含着几许期待。
静之边嚼着香甜的叉烧边说:
“找好了,等会带你去看看?梁赞现在就在那儿呢,说之前是个客栈,位置也挺好,双层楼诶,楼上睡觉,楼下当医馆,正正好。”
二娣嘴角一抽,干脆放下碗,两只大手拂上她的腰肢轻轻摩挲着,看着她的眼神也是越发的幽暗: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的。”
静之只觉得自己的侧脸都快被灼出两个洞来,她不断捶着自己的胸口,好不容易咽下那口肉,才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说:
“这么猴急干什么?”
话音刚落,他迅速啄了一下眼前那微微泛着油光的樱唇,有些委屈地说:
“你答应过我的,一到这儿,就买房成亲,刚刚我都跟师兄重新选好日子了。”
“啊?哪一天?”
二娣硬着头皮,别过脸,红着耳根子说:
“……三天后。”
“什么?!”
“你,你不同意?”
二娣有些无措,但是他不想再等下去了,若不是三天后确实是个好日子,他恨不得明天就成亲。
静之默默摇了摇头,她捏了捏他的脸颊,有些无奈地说:
“你就不怕我找不到房子啊,到时候都没地儿成亲去,我可不想在阿赞家成亲,不像话。”
二娣拿下她温热的手指轻啄着,温柔地看着她说:
“那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就离那客栈不远,还是跟同记叉烧在一条街上,这回你开心了吧?”
二娣缓缓把下巴放在她肩窝上蹭了蹭,柔柔地说:
“谢谢你。”
静之轻轻拍着他的背,眉头微蹙:
“怎么又牛头不对马嘴的,先说好哦,那院子好是好,但是我身上只有几十两银子,我要动你的钱了。”
她有些期待的问:
“要不要去看看,就在这附近?”
“要!”
……
很快,二娣与静之便找来房屋主人做好了过户手续,当下便结清银两买下了那座小院,不过一天时间,就把自己的行李家当全都收拾得妥妥帖帖。
奀妹与她爹,当晚就被静之以暖房为由邀请入住。
不过,梁赞这小子,竟也跟着过来了。
“喏,乔迁礼。”
“……这什么?”
静之接过他手中的纸翻开,只看那么一眼,她就猛然抬头瞪大了眼睛看向梁赞:
“你把那客栈买下来啦?!不是说好了租就可以了吗?”
梁赞怕她不收,拔腿就跑,边跑还边说:
“早点开业呀,我治跌打损伤也有一套的,到时候我去医馆帮忙!”
“二娣,这……”
静之拿着那地契,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求助于她座位旁的二娣。
二娣悠悠地看着那跑远了的背影,良久,才叹口气说:
“收下吧,以后他府上的人来看病,我们不收他费用就是了。”
得,梁赞这一招,直接就将二娣这个能文能武,还能医的好苗子,终生绑定为他家的专属大夫。
真是……妙啊!
此时的这对未婚夫妻还不知道,梁赞做的,不仅仅只有这些。
……
两天后,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是个成亲的好日子。
二娣只交代奀妹在小院门口外放了挂鞭炮,院门外无任何要成亲的气息,这是他俩一致决定的,就是为了圆静之对倪飞撒的那个谎。
那晚,二娣就对静之说了倪飞的身份。
原来,他竟然僧格林沁王爷的独子,而那晚那一波暗杀他们的人,是王爷派来的,倪飞并不知情。
不过,静之为了以防他再纠缠,还是觉得简单一点办个婚礼就成。
然而,二娣心疼她。
想着既然院外不能装饰,他便把主意打到了他们的小家。
此时,在池塘边这个小小的院子里,张灯结彩,处处都贴着红双喜,甚至连院子右侧那棵百年老树,也被细心的二娣扎了条红丝带。
他们刚来这里,没有几个朋友,邀请的也只有梁赞一家和奀妹一家。
静之倒是无所谓,反而是二娣又开始忐忑了。
夜晚有些微风,天气凉爽。
刚刚敬完酒的二娣,此时手心汗湿得不行。
望着今晚愈发明艳的静之,他犹豫许久,还是问出口:
“小之,你会不会觉得婚礼太简陋了?”
静之轻轻挑开眼前晃来晃去的珠帘一角,对他摇了摇头:
“不管来了多少人,新郎是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又环视一周,笑了笑说:
“婚服,喜糖喜饼,房屋装饰,甚至我脸上的妆都是你画的,你做得很好呀,我很喜欢。”
就在二娣内心的喜悦满得都快溢出来的时候,梁赞又抛下了一张纸,拔腿就跑,跑之前,还顺便扯了吃得差不多的奀妹一起跑。
酒,让人原形毕露,一直装文化人的华宝,这回再也崩不住了。
只见他脱了鞋就朝梁赞狠狠掷去,同时发出一声怒吼:
“他奶奶的,梁赞你这个臭小子,你要把俺闺女拐哪儿去?!!”
梁赞明白自己的感情后,第一时间告诉了他爹。
此时梁父乐呵呵的扯着东倒西歪的华宝说:
“亲家公,别生气,阿赞不是逾矩的人,他兴许有话要跟奀妹说啊。”
华宝瞪大了眼睛,朝空中胡乱挥了几次,才拂中他的手,又气急败坏大着舌头说:
“谁是你亲家公,俺,俺还没答应!”
……
就在俩醉醺醺的老头在那儿东倒西歪,互相推搡的时候,静之拿起梁赞留下的那张纸,缓缓展开一看。
下一秒,她抖着手把纸塞进二娣手里。
“你,你看,他把乐丰年还你了,现在你是老板了!”
二娣看着手中的转让书,也是一脸错愕。
他不禁抬头看向桌对面的梁父,却正巧与那双醉得迷离的双眼对上视线。
梁父此时喝得两颊潮红,他晃悠着脑袋说:
“阿赞说,去乐丰年是他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当初买下它,是他不得已的选择,所以他决定把乐丰年作为新婚礼物,送给你们夫妻俩。”
他又晃了两下脑袋,好似突然想起什么,又说:
“他说当初要是惹你不开心了,请你见谅。”
二娣紧紧捏着手中的转让书,情绪不禁一阵起伏。
那个傻小子,还真是……
就在他感动到无言的时候,梁父突然搀起趴在桌上的华宝,缓缓走到门外,两人歪歪扭扭的,口中也是一阵醉言醉语:
“亲家公,你看阿赞好吧,他去了一趟乐丰年,真的成熟许多了,你就把奀妹嫁给他吧,我与他娘都是好相处的人,你尽可放心。”
回答他的,是华宝扶着墙的一阵呕吐声。
席上的梁母实在担忧,她朝愣住了的二人讪笑一下,又从袖口掏出两个红包:
“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改日我再过来你们这儿坐坐。
我先出去看看,他们两个这样,我有些不放心。”
她又朝旁边肿着嘴的通财瞪了一眼说:
“还不走?”
静之看了一眼通财的嘴,忍不住问道:
“他嘴咋了?”
梁母面色悻悻,又瞪了蜷缩着身子站起来的通财一眼,抱歉的说:
“他说了不该说的话,我们……先走了。”
……
“二娣?”
“倪飞会找到我,是他说漏嘴的吧。”
“哦。”
“小之……”
“啊——你干嘛?放我下来!”
二娣稳稳抱着怀里的新娘走入一片红色的新房,但是心跳,却是没有那么稳了。
他把静之放在床边,随之抚去床上的红枣和花生,又摁着她坐下,然后一路疾走去拿了桌上的两杯交杯酒过来。
“你很急啊?”
她接过他递过来的交杯酒,有些无语。
刚抬头瞧他一眼,视线就被他深如漩涡的眼神紧紧吸住。
他紧紧盯着她,嗓子是静之从未听过的低沉:
“急。”
边说着,他边勾住她的手腕,又向上推了推她的手肘,把酒杯抵到她唇边:
“喝。”
“……喝就喝。”
才刚喝完,一个天旋地转,酒杯落在地上,而她被死死压在那床大红色的喜被上。
“嘶——你压到我头发了,还有,把我头上的发冠先取下,好重。”
“好。”
待取下发冠,她又又在刹那之间被捏着手腕压在床上。
龙凤烛旁,那淡红色的纱帐轻轻落下,床上的光线一下暗了下来。
静之心里倒是一片平和与安心,她静静地看着正皱着眉解她前襟扣子的二娣,柔柔地说:
“今天你怎么这般话少,不对我说两句好听——唔!”
有时候。
话少,不一定是坏事。
话多,也不一定是好事。
就在二娣快成其好事的时候,他满腔爱意无处发泄,于是脱口而出:
“小之……我……爱你。”
“我爱你。”
“我好爱你!”
静之当下只想抽他一巴掌。
然而,手刚抬起的时候,就跟被格式化了一样,从指尖开始分解,紧接着是手臂。
二娣箭在弦上的时候,怀里的佳人,在他惊恐的眼神中,变成了点点流光,彻底消失在空气中……
此时,静之只想说……
急啊!
叫你急,老婆给你急没了!!!
他不会……
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