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有一个在场的第三者,告诉她现在这情况不是真的。
少女面无表情的站定。
在情人节事件后,为了使节点正常发生,她刻意忽略了哈利的部分情绪。
她很笃定,对方会打开那个刻意放在桌上的笔记本,进而知晓有关海格,里德尔,以及密室的事情。
虽然都是谎言。
结果也确实如她预想般逐一应验了。
但是。
“里德尔先生,这似乎不是一个绅士该有的行为?”
没有应答。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看向四周。
漆白的墙面,昏黄暗沉的灯光,狭窄的屋室,充斥着一股复古陈旧的气息。
1937年,孤儿院。
奇迹即将出现的那年。
也是,一切命运轨迹的起点。
屋门吱呀推开,卷进了汹涌呼啸的寒风,明明作为回溯记忆内丧失五感的幽灵,她却感到了难以言喻的冷。
渗进骨缝的气息,在全球大萧条时期,连空气都弥漫着残酷的饥寒,大部分平民百姓都在忍饿受渴。
这里就像被放弃的灰色地带,连街边的耗子都不情愿驻足。
战火还在绵延,无论是巫师,麻瓜,都在被这个混乱的时代推着向前,即使英国内部勉强算得上安全,恐慌不安的阴云依旧笼罩在每个行色匆匆的人头顶。
窗边破旧的收音机里播报着战争消息,模糊而僵板的声音一字字宣告着遍地炮火下四分五裂的尸骨。
她当时真的不认为,有个想挣扎跃出泥潭的人是什么错。
一抹眼神光转瞬即逝。
所以。
要回到的记忆是?
——
如果要数福利院的所有孩子里,有一个最令人讨厌,那必属汤姆.里德尔。
谁叫男孩的身上总是怪事频发。
不过眼下,这个古怪的少年刚踏进屋,就嗅到了某种与平日不同的气息。
是谁?
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蛇一般的直觉。
“嘶。”
长达八九寸的绿粼游蛇蜿蜒盘上了小臂,他刚刚还用这招在一个孤儿院进行郊游的山洞中恐吓了两个小孩。
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有些非同寻常。
他的伙伴头一次颈部呈S字型微微抬起,向肩膀缓慢游移后退,期间不断吐着信子,显出某种面对潜在威胁时的本能状态。
是什么?
黑眸不自觉眯起,他的头脑飞速运转,面上却褪去了先前的尖锐,略长的刘海遮住了神色,有些晦暗。
看上去就是个有点怪,有点阴沉的普通小孩。
同福利院大多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
“不要躲着!”
“出来!”
这是他一贯问话时的态度,只有这种不容置疑的,命令的,带着某种说不清的狠厉,才能让那些人老老实实听从他的指示。
他在等。
至少不能愚蠢的交付主动权,那会更加劣势。
虽然他无法理解对方的意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或许正常人都会觉得不过是耗子或者老鼠忽然蹿出的响动。
但他明显不这么认为,可惜对方并不打算出来,而他也别无办法。
真是无力。
如果能拥有更强大的力量逼迫它就好了。
一簇火光从瞳孔间瞬息闪过,接着沉寂在幽暗的眼底。
悄无声息。
“您,是谁?”
他套上了那层最为不耻的乖巧,不得不说,这在弱小的时候是很有用的把戏。
每当他这么做的时候,科尔夫人就会原谅他的那些怪异行为,虽然随着时间渐长,这招渐渐失去了作用。
但他相信,对一个陌生人,这是有效的。
他并不信鬼魂的存在,那些所谓的信仰神教,他只觉得,是有人在。
人。
弱点庞多的人。
没什么好怕的。
轰!
突然间的响动让男孩吓了一跳,思绪瞬时收回,他的身形下意识缩紧,表情却几乎不动声色。
墙面。
反应到这里时,他的目光先一步看了过去。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
鲜红的字符犹如喷漆落在白墙上,显出几分触目惊心。
里德尔却莫名有些着迷,他一边警惕地退后,一边忍不住盯向那些字。
勾连蔓展,优雅鲜活,蔷薇抽枝般却不似花那样脆弱。
更富生命力的。
像一条条盘旋扭曲游走的艳丽小蛇。
“所以您有什么目的?”
他的脸色更苍白了,眼珠却黑的发亮,脚跟已经触到了门槛。
理智上,他应该马上离开这里,但心里却有一道声音诉说着。
‘看啊,多么神奇的事,或许它能解开你与众不同的原因……’
‘你想知道,关于自己的一切一切,不是吗?’
‘汤姆.里德尔的不凡,特别。’
于是仅在眨眼间,他就已经做好了选择,少年脸上泛起兴奋的红晕,腔调古怪地说,“您在空气里?还是墙壁里?”
「我无处不在」
墙上的字符扭曲变化着,多余的字母像被滑行的小蛇一口口吞噬殆尽,血色再次蔓延,完整地勾勒出整句话。
“哦,那您是有一些特殊的本领了?”
这下他的表情更违和了,嘴角抽动地笑着,仿佛在死死压抑着某种即将破土而出的情绪。
激动。
癫狂。
像抓住了唯一的光。
「是的」
看到这个最简单的字母,里德尔罕见地像是不识字似的看了又看,似乎想靠两只眼睛里的某一只辨认对方是否在撒谎。
“能不…能不能……展示一下?先生?”
他的话音开始颤抖了。
「或许你更应该称呼我为大人,另外,你是巫师吗?」
巫师?
那些被送上绞刑架的罪人?
还是某种特殊群体的叫法?
鉴于眼下的情况,里德尔更偏向后一种。
“我不太清楚,大人。”
快速略过这句话后,他更多地解释道,“但我不用手碰就能让东西动起来。我不用训练就能让很多动物听从我的指令,尤其是蛇,我还能让那些忤逆我的人,通通付出代价,而不被人察觉……”
他焦急的说了一大通话,只为能向对方迫切地证明自己的能力。
「安静点,小巫师。」
透过那个字母“d”的纤长收尾,钩子似的挑起,几乎可以窥见到对方懒洋洋的,漫不经心的神情。
于是男孩又迅速闭上了嘴。
他在心里暗恨了几秒,自己刚刚过分的得意忘形。
最好不要因惊喜昏头而冲扰了眼下这个人。
或者说,这个巫师。
「你今年多大了。」
好在对方看上去并没有计较,只是重新打乱了字节,游蛇蜿蜒盘旋着组成了一个新的句子。
“十岁,很快过生日。”
他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
通常来说将年龄说大一点,会让对方觉得自己更有用,有时他会观察那些在外打零工的人,都是小孩却假装成熟,他还会通过福利院的栅栏与他们简单交流。
不过。
他并不会选择在这个人面前说谎。
「快了。」
“什么?”
一时反应不及,里德尔面冲墙面,又重复说道,“抱歉,巫师大人,我不太明白。”
现在他的姿态变得十分彬彬有礼了。
或许是被他的礼貌取悦到了,又或者出自确认同类的认可,总而言之,这次的句子变得长了许多。
「明年,你会收到一封霍格沃茨的通知书,前往学习魔法。」
魔法?
原来他那些特殊的本领叫魔法吗?
霍格沃兹……
听上去是一所学校,专授魔法的学校。
他就知道!
他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男孩对着颤抖的双手,几乎忍不住狂热的欣喜,接着发问道,“那里,那里都会教些什么呢?”
刚刚他已经向对方全部倾诉了他会的那些东西,对方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只有不耐,由此他基本可以推出,那些都是极其正常的情况。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面前这个人更加不同。
可惜对方太过藏头露尾。
哪怕知道如今不能硬碰硬,他还有许多事有求于人,但他依旧为现在这种敌在暗他在明的情况心生寒意。
迟早有一天,他要无人再敢瞒他,不敬他。
「过来」
这次字母交迭的有点慢,游走的字形像蛇尾,在最后甩出一丝凌厉。
那是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优雅。
像在释放某种危险的信号。
他有点犹豫。
「过来!」
墙面上的字迹再度纠缠,这次却多了几分不可逼视的森寒,其间涌动的蛇群似乎要伺机而出。
于是里德尔面无表情的走近。
「很好」
「那么现在,展示开始」
紧接着,在‘砰’的一声巨响中,他惊恐的发现自己变成了条巨蟒,从半空中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还没有给他反应过的时间,在摔倒后溅起一片灰屑的尘土中,他又恢复了原样。
尾椎生疼。
里德尔眨了眨黑眸,眼中罕见生起了难以抑制的激动,他正要说些什么,眼前的字迹再度重新组合。
「变形」
血红的字似乎晕开了一点墨。
“这是——”
他的话音还没有说完,面前的墙壁突然涌出了大片的软体植物,柔枝上长着锋利的锯齿和尖刺,蔓延的像一片海。
迅速撤步。
不慎被什么东西绊倒。
里德尔下意识做好了手掌和腰背鲜血淋漓的准备,结果却有些意外的发现,他毫发无伤。
随后,他又注意到,这些植物在底下缠绕编织成了一张软软的大床,收敛了毒针般的刺。
他不禁感叹了声。
“这些看起来很适合当做武器。”
墙壁上的字依旧发生了一些变化。
「草药」
里德尔已经完全肯定了这其中的含义,默默垂下了眼睫。
他在思考。
忽然,有片亮光打了下来。
溢满墙面和天花板的细闪,在黑暗中璨璨一片,令人神往的星空,北斗七星,天狼星,仿佛人也在宇宙间遨游。
无尽的恒星一道又一道流转,最终又陷入未知的时空长河。
从来没有出过伦敦,甚至是西边街道的少年怔住了,他抬起头,眼中是不带情绪的欣赏,有某些呲呲作响的东西在此刻的胸膛轰然炸响。
那个时候。
是一切的开始。
……
这次的时间明显延长了许多,在他看完全部星座后,景象才缓缓消失。
逐渐趋于透明的亮光昭示着美梦的结束。
「天文」
男孩继续保持着沉默。
他没有意识到,换作平常,这时的他应该早就要挂上标志的笑容感谢了。
或许,先前就应当那么做。
对他人的帮助及时表示感谢,动容,再趁机放上一两句似有若无的承诺话语,就足以快速的拉近关系,使对方更加信任自己。
所以,不这么做的缘由是出自遗忘,还是其他?
大概十岁还是不够的。
在善恶模糊的边界上,偶尔还会有一瞬间的动摇。
咒语来临的效果总是猝不及防。
四周倏而着起火来,熊熊的蓝色火焰点燃了整间房屋,掺杂着几丝明亮的金,里德尔几乎是‘腾’地一下冲向了衣柜。
但他刚赶到时,火势就停了。
任何变化都没发生,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他脑海中臆想的幻觉。
不过他还没有蠢到质疑自己的程度。
有所预料般,他张了张口,“魔咒。”
「魔咒」
这是个他预感自己会最喜欢的课程。
但没想到的是,很快,他就要收回自己的上一句话了。
黑魔法防御。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有趣的东西?
那种恍惚又清醒的感觉,在深渊中反复挣扎,他缓慢爬出,与本能凶残争斗,论一场输赢。
灵魂在这样的痛苦锤炼下,最终会强大到能掌控一切。
“这是什么?”
「夺魂咒」
男孩看看墙壁,又看看身体,脸上露出抹初见端倪的偏执疯狂。
“巫师大人,我很喜欢这个咒语,能不能……”
啪!
他一下顿住了话音。
视线转向地面,呼吸微微有些急促起来,他没看错!
有个瓶子,真的从墙面裂缝中丢掷了出来!
“您在墙里吗?”
他勉强装作轻松地问。
没有新的字迹出现,只是窗边袭来的雪球,屋顶一闪一闪的灯光,和突然关紧的房门又都作了回答。
那个人无处不在。
里德尔再次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句张狂的话,而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多么令人向往啊。
「施咒需要魔杖,你没有。」
轻飘飘的,像是不欲多说的一句解释,蛇尾跟着挑了挑。
魔杖。
既然是这样,恐怕他要等到他去那个霍格沃茨的时候才能有了。
「时间到了」
余光扫到墙面的变化,他顿时惊了一瞬,连忙抬起头,唇边还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眼中却滑过抹焦急。
“您要走了吗,巫师大人?”
他的脸上带着巧妙的恭维和真诚的不舍,“那我之后该去哪里报答您的帮助?”
墙面没有再改变字迹,他的表情闪过些许惊慌,但还是镇定地快速说道——
“我还可以跟蛇说话。”
适时地展露自己的无知,在最后不着痕迹的露出终极底牌。
这是他最奇特的本事了。
只好赌一把。
「蛇佬腔」
耳边迅速捕捉到一个新的名词。
他凝视着那堵墙,脑子里下意识在想,到底要怎么才能清楚这个词的意思?
如果他问,即将要离开的对方会解释给他吗?
还有,既然有这个词的出现,那是否可以认定为,之前也有人掌握过这样的本领?
心脏略微抽搐了一下。
恼火暗中滋生。
「是最特别的存在」
男孩的思绪一滞,眸光怔忡了片刻,死死盯着那行字,最终缓缓勾起了一个笑容。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