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断喝一声:“谁敢?”
声音太大,吓得身后的军官们,直接退进城门楼子里去了。
“世兄,娘娘很生气,让小弟来请你……”
英国公心思九转,想起了英宗朝的夺门之变,想起了光宗朝的梃击案、红丸案,想起了天启帝登基时的移宫案,越想心里越乱,权阉魏忠贤,到底要干什么?
“头前带路!”他说着,就要往前冲,“三皇子在哪个门?”
“马!马!”朱纯臣一下没拉住他,急得在后面大叫,“张世兄,骑马!”
英国公闻言回转身来,道:“被你气糊涂了!”
冲城门楼子里高声叫道:“张安,牵马来!”
张安是他的家丁队长,统领着国公府的一队精锐家丁,闻言忙把英国公的宝马牵出来,另一名家丁扛着英国公的大刀。
二人来到近前,伺候着英国公上马,再把大刀递给他:“国公爷小心。”
英国公点头,对着张安吩咐道:“带着卫队跟上!”
说完,与朱纯臣策马往南,朱纯臣才找到说话的机会,忙答道:“在阜成门!”
二人策马在前,张安领着一队精锐家丁,一百多人,人人骑马,轰隆隆地跟在后面,气势惊人。
阜成门城头上,密密麻麻地站着京营官兵,在他们的身后,南边站着一队锦衣卫,北边站着一队东厂番子,各有十来人,显然是来这里监军的。
英国公向城下一望,见城下停着三辆马车,只有十来名内操军的太监骑马护在左右。
那个被四名内操军前后护卫在正中间的,正是方正化。
英国公陪着朱由校去庄子里小住的时候,知道他是三皇子的护卫,裕妃特意向朱由校讨来的恩典。
大冷的天,方正化正用一条背带,把三皇子绑在背上,此时,小家伙正从方正化的肩膀上,探出脑袋,好奇地望向城墙。
英国公翻身下马,在城头上跪倒,大声道:“英国公张维贤,恭迎娘娘,恭迎三皇子!”
张安和一众家丁,也翻身下马,随英国公一起跪倒,大声道:“恭迎娘娘!恭迎三皇子!”
朱纯臣等人,刚才已经见过了,此时,他冲着城下喊道:“娘娘,遵您的懿旨,本公把英国公请来了,娘娘有话请讲。”
城下传来张泉尖细的声音:“三皇子回宫探望万岁爷,请开城门!”
英国公瞪着朱纯臣,沉声道:“听到没有,还不开门?”
朱纯臣为难地望向官兵们身后的锦衣卫和番子。
张蔷母子从西边的庄子里回来,魏忠贤在西边的城墙上,放上了重量级的监军。
锦衣卫领队的,是指挥使崔应元,东厂来的人,是魏忠贤的心腹杨寰。
见朱纯臣望过来,崔应元强硬地说:“宫里跑了刺客,京城戒严,九门不得进出!”
他对着城下大声道:“本官锦衣卫指挥崔应元,奉劝娘娘:城里不安全,请娘娘带三皇子暂时回庄子,等抓到刺客,魏公公会亲自去接娘娘和三皇子回宫!”
英国公怒声道:“锦衣卫乃天子亲军,什么时候要听魏公公的指挥了?崔指挥,你不去护卫娘娘母子入宫,却在这里阻止他们进城,你想做什么?”
崔应元的身家性命,都系在魏忠贤身上,他板着脸说:“英国公,你后军都督府,还管不到我锦衣卫的头上来。
本官奉命行事,你要是挡了本官的公事,本官认识你英国公,这把绣春刀可不认识你!”
崔应元说着,举起绣春刀,在眼前晃了晃,沉声喝道:“敢违抗命令者,杀无赦!”
十名锦衣卫齐齐举起绣春刀应道:“杀!杀!杀!”
英国公冷笑:“吓唬谁呢?看清楚,下面是皇家的人,有种你射 一箭试试?”
崔应元气急,他说的是胆敢开城门的人,英国公却移花接木,诬陷他要砍杀进城的人。
“你……”他气势正盛,一辩解,就失了气势,索性不出声。
旁边东厂带队的铛头杨寰不干了,今日挡住了裕妃母子,就是一场大功劳,在厂公面前,更是大大地露脸,这样的机会,他岂能错过?
他当即上前,对着英国公质问道:“英国公,这个时候,你不在得胜门坐镇,跑到阜成门来做什么?小心本官问你个擅离职守之罪!”
英国公一抬手,抽出挂在马鞍上的大刀,咚地一声顿在地上,冷笑道:“你上来试试?”
张安带领的护卫队,齐齐抽出长刀,雪亮的钢刀,映着西边的太阳,反射出寒气凌冽的刀光。
朱纯臣忙上前打圆场:“误会,误会!英国公是本官请来的,只因裕妃娘娘指名要见英国公!”
城下,方正化对马车里的张蔷道:“娘娘,英国公抽刀了!”
张蔷点点头:“是时候了,方公公,把万岁爷的诏书给他们看看!”
张泉接过一个盒子,递给方正化。
方正化接过盒子,提起真气,向城墙上喝道:“城上的守军听着,陛下有旨,召娘娘和三皇子回宫侍疾!”
他左手举起盒子,右手打开,取出一卷丝巾,喝道:“看旨!”
守城的官兵顿时惊叫起来:“那是……衣带诏!天子竟然给娘娘和三皇子下衣带诏!”
英国公心想坏了,陛下果然出事了!不然,不会连写中旨的册子也拿不到啊。
历来,天子只会在人身自由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才会下衣带诏给心腹臣子,让他们来救驾!
英国公这是在茶馆里听说书听多了,一见衣带诏就浮想联翩。
他急了,举起大刀,舌绽春雷:“三皇子奉天子诏回宫,敢阻拦者,斩!”
一百护卫举起长刀怒吼:斩!斩!斩!
朱纯臣也立即调整了自己的态度:“有天子诏,快开城门!”
崔应元和杨寰也不甘示弱,二十人齐齐抽刀,拦住传令兵:“谁敢违抗厂公的命令?”
英国公提刀往前,怒喝道:“厂公的命令,大得过天子诏?儿郎们,杀逆贼,救天子!”
张家护卫齐齐上马,举起雁翎刀高喊:“杀逆贼,救天子!”
眼看着一场血拼就要发生,朱纯臣一急,也抽出身上的佩刀,勋贵们历来都是共同进退,他只有紧跟英国公,才不会被事后清算。
“住手!”双方正剑拔弩张的时候,从西便门方向,驶来一匹快马,一位文官坐在马上,东倒西歪地,显然不习惯骑马。
“住手!”他来到阜城门,一边笨拙地翻身下马,一边喝道,“本官西城巡城御史李灿然,尔等为何斗殴?”
朱纯臣上前,用手一指城下道:“李御史,看那里,陛下下旨,召裕妃娘娘和三皇子回宫,锦衣卫的崔大人和东厂的杨大人,偏拦着不让开城门!”
李灿然这才抬眼向城下望去,见到方正化高高举起的衣带诏,他瞳孔猛缩,双眼不由得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