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蓥忍着疼痛,不顾周围人的劝阻,冲破了东宫一路向着养心殿走去。这还是第一次觉得这条路是如此漫长,却也短暂。一路上的红墙绿瓦困住了太多太多的人,他想喘口气。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进了赵修的书房。他的心情十分沉重,因为他知道这将是一次艰难的谈话。
赵修正坐在书案前,专注地看着手中的奏折。他还特意不让其他人通报,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他的注意。这也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父皇批阅奏折,看着他像一个机器般不知疲倦地看着成堆地奏折,他的眉头就始终没有舒展过,浑身都散发着沉重的气场。
良久,赵修抬起头来,看到了赵蓥。他的脸上立刻充满了惊喜与疑惑,从龙椅上几乎是跑了过来,关切地询问:“太子你醒了,伤势怎么样了?”
赵蓥有些受宠若惊,咬了咬嘴唇,然后缓缓地说道:“父皇,孩儿已经好多了。让您担心了。儿臣前来是想与您商议一件事。”
赵修终于松了口气,初听闻他身受重伤,更有甚者传言太子命不久矣。如今看来都是虚言,太子一定会稳坐东宫,直到皇位。他已经想好了,等到这阵子闲杂的事情结束,就退位给他,也好让他提前历练成长。而且他也已经为他准备好了值得信任的大臣辅佐,武将守边。他将能做的,全部做了。
“那就好,有什么事情坐下说吧。”说着就想拉着他走到旁边的玄关处,却不想他直接跪了下来。
郑重其事说道:“父皇,我知道您一直希望我能成为太子,继承您的皇位。可是这么多年了,我却始终不得要领,没有得到您的满意。”
赵修皱起了眉头,问道:“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
赵蓥抬起头来,看着赵修的眼睛鼓起勇气道:“父皇,我明白我的责任,从小就明白。可是人生这十几年的光阴里,我不知道是我想做太子,还是你们所有人都暗示、规训、要求我去做这个太子。我也渐渐发现,我好像没得选。我试图说服自己,但是父皇,我始终没做到。”
赵修沉默了片刻,冷冷地盯着他,丝毫没有当时的温情:“赵蓥,你还年轻,你不明白责任是什么,如果你明白就不会来跟我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如果你明白,就不会为了一个女子舍身挡剑;如果你明白,就不会几次三番地令我失望!今日朕可以原谅你的无状,你先回去休息吧。”
赵蓥摇了摇头没有挪动地方:“父皇,此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父皇的教训,儿臣铭记在心。只是儿臣的这些话全部都是肺腑之言,深思熟虑过后,犹豫很久后才敢和您说的。东宫的夜真的很冷,也很漫长。儿臣在此请求父皇,允许我去寻找一丝温暖吧。这太子之位,再选他人吧。”
他不敢直视赵修的眼睛,说完最后几个字,长舒着气,向着他敬爱的父皇,深深地叩首。
赵修看着赵蓥,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他知道赵蓥不够果断,也不够有担当,虽然不是一个优秀的太子,但是他也是一个合格的皇子。但是他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坚决地拒绝太子之位。
最后,赵修叹了口气,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不停地摇着头。
“抬起头来。”
“啪!”一记响亮清脆的巴掌扇到了他的脸上。脸上立即出现了血印,足可见力道之大。
“你确定?”
赵蓥依旧坚定回答:“是!”
“啪!”又一记巴掌。
“你确定吗?”赵修又提高了语调。
“我确定!”
赵修听到这个回答,扬起手作势又要打,赵蓥也闭上了眼睛,准备接受帝王的雷霆之怒。
在他来此之前就明白,今日父皇一怒之下,他也有可能走不出去这扇门,可是他不后悔。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落在脸上,却看见赵修背了过去,不再看他。
“你回去吧,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说。”赵修的语气也软了下来,算是结束了这个话题。
赵蓥说完了这件事,算是了却了内心最大的一个心结。他也知道让父皇一下子接受是不可能。
“儿臣告退!”
赵蓥最后行了一礼,退了出去。他第一次觉得皇宫里的路这么平坦,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场景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他的心情十分轻松,因为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也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还会有更多的荆棘,但是他会坚定地走下去。
现在皇宫事情已经了却,可以毫无顾虑地去找她了,也不知道她的伤怎么样了。
只不过他还应该去找一趟赵晏,他应该还不知道他已经醒来了。记得昏迷前最后听到的就是他焦急慌乱的声音。
其实这些年来,他也看得出来,如果不是因为赵晏的出身不好,或许也是因为他是太子的缘故,他也从未得到过皇上的重视与驻足。
虽然赵晏从来没说过什么,但是他也能看出来,他做事雷厉风行,有筹谋,有手段,也有野心。这些都比他要强。
可是却依旧只能跟在他身边,做一个陪衬,他也不喜欢这样,但是也改变不了。其他人都说,一定要提防着赵晏,将他牢牢控制拉拢在身边,这样就不敢有非分之想。
但是他从不认为这样就能让一个人真正信服,他也从来没有认为太子这个身份就高人一等。因此他们都是以兄弟相称,侦查案件时也是共同商议。
如今他算是自由身了,有些话是该与他说明了。虽然不做太子了,但是对于北阳的未来他还是有责任的,而赵晏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这么想着,就到了平阳殿。
却见周围没有一点动静,寂静地不像个皇子的住所。他本以为他不在里面,刚准备掉头离开。却灵敏地察觉出一丝不对,有人在。
于是不动声色地溜了进去,想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