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体是来引路的,或许是知道姬神害怕自己,所以这灵体引路归引路,始终跟他们保持一定距离,也从不搭讪。
行走一路,蛟神忍不住跟姬神说,“猜猜看,这是不是咱们战神窝养小情人的地方。”
姬神一个脚步没稳差点趔趄摔倒,而浮游在上空的灵体闻言也是一激灵,扭头瞅了瞅蛟神。
蛟神却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愈发觉得这番判断十有八九没错。“你想啊,以前战神就待在昆仑吧,现在倒好,十次有九次见不着他,问他去了哪里他又不说,总不能天天在游历四海吧?就算游历那也不该独来独往的。现在瞧着这地方多隐蔽啊,众神哪怕经过了都不会注意。”
蛟神边说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灵体的光往前走,前路可谓是……轻易就能迷路啊。
还不忘继续说,“也不是没有过先例,有喜欢上人族的神,就将人族藏在隐蔽之地……”
姬神想了想,的确是有过这种例子。
蛟神又是一声叹,“但这种的就没瞧见过好下场的啊,人族虽说现在还臣服于咱们神族,但他们是特殊的族群,不论外形和想法都跟神族很相像,保不齐哪天力量强大了会将咱们取而代之,就像是咱们现在取代妖族统领四界九州一样。”
姬神始终闷头走,不说话。
蛟神自顾自地说的嘴巴都干了,问他,“我说这么多,你倒是发表一下意见啊。”
“什么意见?”姬神问,“战神养小情人的事还是人族崛起的事?”
“两者皆有。”蛟神说。
姬神叹,“战神都受伤了,你还操心这些问题呢?”
蛟神不以为然,“他是战神啊,哪能那么轻易死?打仗哪有不受伤的呢?”
姬神没接话。
等了半天,蛟神见他始终没说话,一时间心里没底了,语气放低了,“他不会……真有危险了吧?”
姬神看向灵体引路的前方,幽幽曲径通向不知名的远方,看不到路的尽头。他说,“或许神族终将成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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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灵体一路前行,直到瞧见一处木屋。
蛟神和姬神以为他们能看见陆吾,不想屋外坐了一名男子。就见他一袭白色长衫,周身耀了柔和的光,长发齐腰,发色较浅,只是简单地束了发髻。
虽是坐在那,但也能瞧出身长玉立来。面容白净宛若皎月,眉长目明,打远一瞧就是十足的美男子。他在煮茶,木桌上摆有粗陶茶碗三只。
等蛟神和姬神走近后再看这男子,一张俊气的脸又多了爽朗的少年感。
那灵体也将路就引到了这里,在男子耳畔像是说了两句话,男子微微一点头,灵体就消失了。之后男子朝着他俩一示意,“请坐。”
很是有礼有节的。
“山里没什么好招待客人的,只有煮好的山茶,别嫌弃。”
蛟神往屋子里看了一眼,没看见什么。坐下来后看向对面的男子,看着看着心头泛起一丝异样来,总觉得眼前这张脸似曾相识呢。
姬神微微眯眼,“巫族?”
重琴没隐瞒自己身份,给对面两位倒了山茶,说,“二位就是他的左右护法?”
说是护法不为过。
但他口中的这个“他”说得太过自然,就好像在指代一个普通人似的。于是蛟神不确定地问他,“你知道你口中的‘他’是谁吗?”
重琴微微一笑,“既然我都在这等二位了,怎会不知道他的身份?他就是战神陆吾。”
蛟神跟姬神相互看了一眼。
接下来重琴也说出了他俩的身份,虽说如此,他脸上始终从容不迫,没有那种因为见到神族而该有的慌张。就这么一来二去的回合里,蛟神一下闪过灵光,看向重琴说了句——
“不愧是地皇。”
而姬神也没意外。
这男子虽说看着很年轻,可周身运转的灵气十分不一般,再加上这般面对神族的淡定,那可不是普通巫族该有的气质。
重琴也没意外他们能道出他的身份来,就是轻轻一笑,招待他们喝茶。蛟神虽说担忧陆吾,但不能薄了他人的待客之道,于是就端碗喝了两口。
怎么说呢……
它扭头看了一眼姬神。
姬神其实不想喝。
说的是山茶,可不见半点茶的影子,茶汤也不是澄明,乌了巴突的颜色,还有着一股子难以形容的气味,说香也挺香,但不是茶香。
见重琴和蛟神都在瞅着自己,姬神硬着头皮喝了一口,这一口的滋味简直是……苦得很。可出于礼貌也不能吐出来,就生生咽下了,将碗放下,姬神努力挤出笑容,“嗯,味道……还不错。”
蛟神在旁愕然,就这味道都能喝下去呢。
重琴笑了。
蛟神发现对面男子虽说是地皇,可笑起来双眼格外清澈明亮,让她想到了沁在冰泉水中的晶石,单纯又美好。这本不该出现在巫族身上的气质,尤其还是曾经带领巫族击败他族,一手奠定巫族地位的精神首领。
之所以想起他是地皇,就是因为数百年前的那次和谈。当然它并没有机会见到,当时是随着战神平定叛乱去了。等回来听众神提到了这件事,说巫族地皇亲自陪同前来。
关于地皇的事蛟神也略有耳闻,所以十分好奇对方长什么样。
“听说巫族都会巫术,他是地皇,是不是巫术更厉害?”蛟神可好奇了。
巫术厉害不厉害的跟它要好的小神女可说不上来,毕竟人家是来陪同和谈的,又不是来显摆巫术的。蛟神又缠着小神女问地皇的模样。小神女说,地皇来了之后就露了一小面,然后驾着花车去天河那溜达了,自己也只是匆匆一瞥,但羞答答地说,有见过地皇全貌的姐姐,说长得可帅了。
论帅……
“还能帅过战神?”蛟神可不认同,他们战神可是众神之中出了名的帅,被多少人惦记着呢。
小神女说,“不一样的,同样都是帅,却是各有千秋呢。”
小神女拿出眩光镜,金光一耀,一男子的侧脸就在镜中显露出来。
着实是侧颜杀不假,鼻挺唇薄,颌线流畅。
但就是一瞬。
“没了?”蛟神等了半天都没看见个正脸,感觉自己看了个寂寞。
小神女说,没了。那位地皇也不爱跟众神攀谈,确定两方见面后自己就先溜了,感觉就是拿陪同当个借口,目的是在逛天河。小神女说就光是这侧脸,她都是急匆匆的才捕捉到。
蛟神不承认地皇比战神帅,就一个侧脸能看出什么来,说不定正脸一亮出来反倒拉分了呢。想他是地皇,又是巫族的,会巫术的人长相都不会太和善。
就这样,蛟神其实是对地皇有着心理预判的,就认定了他心思深沉。
所以现在认出了他,却惊艳于他眼里的单纯和澄明,蛟神暗暗提升了警惕心,难道这也是巫术?
重琴并不知道蛟神的这些心理活动,见姬神夸了句味道还不错,挺满意的,又说,“兄长也是喜欢。”
兄长?
对面两位又是愣住。
好半天姬神迟疑问,“你叫战神为兄长?”
重琴没看懂他眼里的不解,叫兄长怎么了?这算是叫的比较文绉绉的了,平时他可没这么文雅。“怎么了?”他问。
蛟神看着他,“既然你都知道他是战神,还叫他兄长?”
重琴也是一脸不解,“他是战神我为什么就不能叫他兄长?”
是陆吾自己默认的啊,之后他总是这么叫他,也从没见陆吾反对过啊,不高兴的时候都没有。
重琴想了想又问蛟神,“你们神族不允许有兄弟姐妹的?”
姬神在旁低叹,这都哪跟哪啊。
蛟神被他问的好半天回答不上来,在它认为族群和族群之间都泾渭分明,哪怕是一同协作那也不可能不分彼此,尤其是现如今的巫族,俨然是跟神族反戈相向了,他竟然还叫战神为兄长?
“陆吾呢?伤势如何?”蛟神不想跟他多解释什么了,问了重点。
重琴朝屋子里看了一眼,道,“死不了,但需要调养一阵子了。”
蛟神二话没说起身就要往屋子进,重琴不急不忙起身拦住了它,“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带陆吾走了,回去方便养伤。”轿神觉得他问得多余。
“你不能带走他。”重琴声音不重,但语气挺坚决。
又看了一眼姬神,补了完整意思,“你们。”
蛟神皱眉看他,“你什么意思?”
重琴站于它面前,蛟神此时此刻没现原形,所以论个头来说能比重琴矮上不少,所以从身高来说它就被重琴碾压了。
一时间有点怯。
下意识看了一眼姬神……
也就,比它高点有限。
蛟神想着如果这个地皇想要以此扣押战神做要挟,迫使神族做出牺牲的话,它必然要豁出命来也要跟地皇打上一打。
战神是何人,可杀可败单就是折辱不得,否则神族的脸面何在?战神的尊严何在?
而且以陆吾宁折不弯的性子,一旦被他知晓自己成为掣肘用来制衡神族,必然会郁郁终生,倒不如一刀结束了他的性命来得痛快。
蛟神眼瞧着眼前这个美少年……然后又想起曾经听人说过,地皇的真身好像是一条蛟蛇,虽说不及它是蛟龙吧,可好像眼前这条蛟蛇身长千里……比它远远要大的多啊。
这就是身高上的无情碾压吗?不论是真身还是化身?
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有隐隐的神光,真身好像已经蜕变成龙,这样一来更打不过了吧。
又看看姬神,不怕死不怕,真打起来也是二对一,想他俩赫赫有名的战神两大护法还怕了他巫族不成?毕竟也是赫赫战功加身呢。
重琴见它说着说着话就左顾右盼的,还时不时左顾右盼的,就倍感好奇,附下脸瞅它。
蛟神正人神大战呢,冷不定眼前一张大俊脸,吓得妈呀一声,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顺带的踩了姬神的脚……
姬神一脸的扭曲,神兽的脚力可想而知。
重琴见状更是好奇,却又是被它的反应逗笑,站直了双臂交叉环绕,“你看着挺紧张?”
“谁紧张了?”蛟神打肿脸充胖子。
重琴又瞅着它,这次显得饶有兴致了,看得蛟神心头又惶惶的。心想,就算它和姬神身披战绩,是神族,可这条蛇是巫族啊,万一它被诅咒了呢……
“我特别好奇一件事。”重琴说。
蛟神一脸警觉。
重琴一脸真诚,问它,“你到底是男还是女呢?”
蛟神一愣,好半天啊?了一声。
“你的化形看不出性别啊。”重琴特别好奇。
蛟神有点崩溃,“我是神兽,看不出性别有什么问题吗?”
重琴若有所思,“那是不是像我这种一化形就固定性别的是不是就意味着我的神性悟性高?”
蛟神的神情一言难尽……
但其实它清楚他的话没错,不是所有化形就能一下定了性别的。它是神兽,照理比他更有神性,甚至说它都成神了,但直到现在它都没定性别。
当然它也是有理想有抱负的,它要有铮铮神骨,就像陆吾战神一样,要随他征战天下平定九州。
它相信信念,相信自己早晚会实现愿望。
“这个地方不适合战神疗伤。”蛟神切了正题,“所以你趁着他受伤将他扣在这里要干什么?你想利用他干什么?”
姬神在旁闻言后脑子嗡嗡的,虽然这个地皇的意图不明,但这个蛟神说话也太直接了吧。
重琴挑眉,显得挺愕然,“扣?就他现在连床都下不来,还用扣?”
“你——”
“你们之所以带不走他,是因为他解除巫咒没多久身体还没允许,这个时候离开木屋会影响伤势。”重琴跟他们由衷解释。
蛟神闻言疑惑,打量重琴,“是你为他解除的巫咒?”
重琴点头。
“你为什么给他解除巫咒?”蛟神对他心存疑虑。
重琴哭笑不得,这问题问的,“他是我兄长!”
换言之,我救我兄长有什么好奇怪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