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身着湖绿色衣裙的女子,正轻摆柳腰,姿态万千地向沈慕尘袅袅而来,正是那手绢的主人。
她脚步轻盈,仿佛湖面上随风摇曳的荷花,每一步都透露着魅力。
此人正是赌妓鱼莲儿,她巧笑倩兮,用指尖轻轻勾住了沈慕尘腰间的玉带。
一面呢喃着,声音里带着三分娇嗔七分挑逗,“公子,您是从哪家名门来的贵人呐?以前可曾光顾过此地?您这一身行头,瞧着便是价值连城,让小女子鱼儿告诉你,这里啊,可是吞金的无底洞,没有个十金百金的身家,只怕是连门槛都摸不到,里面龙蛇混杂,水深得很,一不小心就会被淹了哦。”
面对鱼莲儿的亲昵与暗示,沈慕尘脸上却不见丝毫波动。
他手法娴熟地将她略显放肆的手轻轻推开。
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眼神低垂,带着几分玩味地询问:“哦?到底有多深,不妨细细道来听听。”
鱼莲儿闻此,眼眸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她们这些游走在赌场之中的赌妓,与那些青楼里的姐儿相差无几,都是依靠皮肉交易来换取生存的空间。
但不同的是,她们还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则。
在赌徒沉迷于牌九的点数、骰子的跳动时,她们能巧妙地传递信息给庄家,以此来为自己赚取微薄的分成。
她故作神秘地用帕子半掩朱唇,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彩,“公子,不是我自夸,鱼莲儿在永乐馆里可是数一数二的红人,只要您今晚选了我,保管让您赢得盆满钵满,满载而归。”
正当鱼莲儿欲进一步靠近,用她惯有的手段施展魅惑时,一个意外的插曲打断了她的计划。
不知何时,一位面容陌生的女子悄然出现在他们不远处。
那女子身材玲珑有致,曲线曼妙,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极致的诱惑,就连阅人无数的鱼莲儿也不禁为之侧目,心中暗生嫉妒。
而那些络绎不绝涌入的男客们更是被这位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子所吸引,他们的目光焦着在她身上。
步履变得迟缓,许多人甚至情不自禁地频频回望,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难以自拔。
鱼莲儿自小便未得上天丝毫偏爱,垂眸自视,胸前一片坦荡,心头不禁泛起阵阵酸楚。
她误以为予浅浅乃是来自对面玉笙楼,专为争夺客源而来,不由得心底暗骂,“再怎般姿色,终究不过是供男子玩乐的命罢了!”
她的目光一凛,犹如寒风掠过。
身旁几位惯于谄媚赌客的女史心领神会,顿时如同得到号令的鹰犬,争先恐后地向予浅浅逼近。
予浅浅突感臂膀一阵剧痛,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随即轻啐一口,嗔怪道:“哪个莽夫如此粗鲁,手劲大如牛么?”
此言一出,那些女史的脸色瞬间铁青,眼中满是嫉恨,仿佛要将予浅浅生吞活剥方才解恨。
眼看一只手掌即将落在予浅浅的脸上,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一股温柔却坚定的力量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腕,不费吹灰之力便使她避开了围攻。
随后她被那温暖而有力的手臂牵引着,投入了一个坚实而安全的怀抱。
沈慕尘低下头,两人的面庞几近贴合,呼吸交融,语调柔和的询问:“她们伤到你了吗?”
予浅浅轻轻点了点头,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那块新添的青紫痕迹。
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赌馆女史及周围的妓者皆是一愣。
她们的目光中既有惊讶,也有羡慕,更有几丝嫉妒。
鱼莲儿瞪大了双眼,心中既诧异又不甘。
她强撑着面子,故作亲昵地走上前来,挥动着手中的帕子,用略带挑衅的口吻问道:“姐姐打哪儿来?难道不懂先来后到的道理吗?”
沈慕尘轻巧地将予浅浅护在身侧,语气温和,“抱歉,今夜我身边已有人相伴,不过,不知姑娘是否愿意帮我一个小忙,替我找双鞋子回来?我家浅浅的脚受了凉。”
那声“浅浅”从沈慕尘口中轻轻唤出,听得鱼莲儿的心弦轻轻颤动,她一时之间竟以为那温柔的呼唤是在叫自己“鱼儿”。
然而,转瞬之间,她恍然醒悟。
低头望见那个脚踏寒凉,赤足立于地上的,分明是予浅浅。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向她聚焦。
沈慕尘此刻竟要求鱼莲儿为予浅浅寻找遗落的鞋履!
这番话中隐含的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鱼莲儿闻言,胸中一股热血直冲喉头,那难以抑制的愤怒与屈辱令她的脸色瞬间苍白。
她强忍着泪水,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沈慕尘。
只见他正低头与予浅浅低语,嘴角挂着一抹摄人心魄的微笑。
随后,沈慕尘轻轻提携着予浅浅的纤腰,两人姿态亲密地步入内堂。
鱼莲儿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束缚,七窍间似乎有烈焰在燃烧,灼痛着每一寸心田。
赌坊之内,灯火摇曳,人群熙熙攘攘。
予浅浅拉住沈慕尘,眼神里带着狡黠,“我们先小人后君子,免得事后生变,我假扮赌庄女史,伴你左右,今夜无论赢取多少金银财宝,咱俩五五分成,但,若你不幸失手,输到一文不名,甚至颜面扫地,那时你的一切便与我无关,半文钱的情谊也休想得到!”
她的话语中,前半部分如春风拂面,而后半部则如同猫科动物骤然露出利爪。
沈慕尘闻之,剑眉微扬,没有出声。
他的态度,予浅浅早已司空见惯,她甚至不必深思便能洞察。
自己在他面前,除却那层尚未揭开的神秘面纱。
其余的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嗤之以鼻。
自始至终,他并未真正将她放在心上。
如果予浅浅真是出身名门的贵族千金,沈慕尘怎会舍得让她在这等嘈杂之地,扮演一名平凡的赌坊女史?
予浅浅知道,赢得一个男人的倾心,首先需要的是对方的尊重。
然而,在她与沈慕尘的关系里,这种基本的尊重似乎成了奢望。
她未曾意识到,对于沈慕尘这样的人来说。
放下骄傲去迁就旁人,无异于挑战不可能的极限。
更何况,昨日他为弥补对予浅浅的无心之失,破例购买珍贵的耳环作为歉礼。
这已是他多年以来,对女性的最大让步,几乎触碰了他的原则底线。
然而,这条底线一旦被跨越,就如同决堤的洪水,难以遏制地会被再次冲破,这份浅显至极的道理,沈慕尘内心深处怎能不谙熟于心?
他轻轻接过一只雕工精致的酒樽,那温润如玉的杯身似乎在掌间微微泛着光泽。
递至唇边时,他的动作显得异常淡然。
仿佛世间纷扰皆与他无关,唯有这轻抿的一口酒,才是当下最真实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