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一支商队缓缓进入了绿田庄的视野。
他们是来自胡人境内,正要返回西北道的冯家商队。
斥候从三十里外发现了他们,汇报宋平和张乐乐之后,两人决定允许商队进庄。
一个时辰后,商队缓缓抵达,宋平亲自走出庄子迎接。
他扫过商队,对其规模暗暗吃惊,这个商队一看就知道实力雄厚,驼队的车夫、向导、伙计和镖师加起来林林总总怕有上百人,还有四十几匹马,和二十多辆装满货物的大车。
如此规模的商队,在一定程度上足以临时客串马匪,宋平并不会因此过于戒备,但也绝不能掉以轻心。
为首者有三人,他们率先拨马走来,颇有几分艺高人胆大的样子。
领队是一位书生气息浓郁的男子,他一袭青衫,风度翩翩,就是晒太阳有点多,皮肤有些黑了,他的笑容有些轻浮,眼神四处扫动,颇有些商人的奸计。
他身旁跟着两人,一个明显是驼队的向导,这老者满脸风霜,但身材可谓魁梧,白须白发,眸子里面全是心眼子,向导大多如此,没有智谋可难以服众。
最后一人身披皮甲,看上去像是镖师的头目,这人行走之间颇有边军勇武之风,身姿挺拔,眉宇间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英气,腰佩宝刀,眼神犀利。
宋平的目光在三人身上一一扫过,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
靠到近前,那青衫男子翻身下马,率先向着宋平拱手一礼,开口说道:“在下冯堂,见过庄主。我们商队途径宝地,不知可否借宿一宿,歇息一下?”
宋平回以礼节,面带微笑:“冯先生客气,鄙人姓宋,绿田庄欢迎各路商旅,自然可以借宿。”
两人交谈着进入寨门,冯堂的目光在庄子里转了转,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宋庄主真是治理有方,不瞒您说,我随老家人行走江湖日久,但也少见这般气象……生民安乐,人皆有得,这可真是让人着实佩服。”
冯堂口才了得,这一顿恭维,若是换个人来听,保准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宋平微微颔首,并未多言,而冯堂却似乎并未察觉宋平的冷淡,继续说道:“在下多年行走四方,也积累了不少经验,若宋庄主不弃,冯某愿意分享一二。”
这时,身旁的镖师头子却上前一步,他对宋平拱手:“不才唐荣,乃是商队镖师,见过庄主。”
“唐镖师。”宋平乐呵呵地跟他打招呼。
唐荣顿了顿,侧头沉声对冯堂说道:“冯老爷,我们还是暂时莫要打扰庄主,先行安顿驼队为好。”
冯堂闻言,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对宋平说道:“唐镖师说得对,我们还是先安顿下来再说。”
“刘老,劳烦。”冯堂对身旁的向导老人行了一礼,那老人点点头,也不说话,反身走向商队。
宋平呵呵一笑,示意庄子里的人跟着三人过去,带商队前往休息区。
他的目光在唐荣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此人颇为沉稳,即便面对善意也能不忘劝诫老板,还挺靠谱。
待商队前往安置之后,宋平找到了张乐乐,她正在主楼里面撰写文书,宋蝶和宋饴都在。
“宋哥,如何?”张乐乐放下笔墨,抬头询问。
“商队实力雄厚,或能有益,不过也要遣人盯好了,以防麻烦。他们的领队冯堂,这人口才了得,但为人轻浮,不可不防,那镖师唐荣倒看似是个正直之人,我们得多加留意。”
宋平给出了他的评价,张乐乐微微颔首,以绿田庄当前的军事实力,只需略作戒备,还不怕这商队翻了天,她立刻书写手令,要卫队加倍小心。
夜幕降临,绿田庄内灯火辉煌,村民们热情地招待着冯家商队。
在庄内最大的厅堂中,宋平和张乐乐设宴款待冯堂、刘老和唐荣。厅堂内摆放着几张长桌,上面铺着精致的桌布,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佳肴和美酒,香气四溢。
六名胡姬身着绚丽的舞衣,随着悠扬的乐曲在席间起舞,她们的舞姿曼妙,裙摆随着旋转绽放,如同一朵朵盛开的花朵,为宴会增添了几分异域风情。
这些胡女是冯堂自带的,据他吹嘘,这是他在大食国以高价买下的,其中为首一人还是某个胡人诸侯的女儿,娇柔华贵,是他这次贸易最大的收获之一。
冯堂不断向宋平打探着西北道当前的局势,不知是什么缘故,他似乎有些畏惧回到家乡,在听到当前的局势动荡之时,他好像是松了口气,整个人忽然变得洒脱率性。
紧接着,宋平便注意到冯堂的目光愈发频繁地瞥向宋蝶和宋饴,她们两人坐在宋平身旁,身着罗裙,一黑一白,英姿飒爽,却又极尽柔美,这让冯堂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觊觎。
宋平并不见怪,可他却不禁心生疑惑,今夜场合之中,张乐乐打扮得也是楚楚动人,可却愣是没人注意到她,就仿佛她只是背景,只是空气。
这样的场景发生一次可以说是巧合,但在罗家镇的时候也是如此,那便不是巧合了。
那罗忠和今日所见的冯堂相差无几,都是玉树临风,潇洒帅气的男子,这两人不约而同忽视张乐乐的几率太低,以至于宋平根本不信。
“宋哥,这人也忒地奇怪,他这么看你,是不是好男色啊?”张乐乐颇有些不怀好意地咯咯低笑,在宋平耳畔轻声呼吸着。
“他哪里是看我,他在看咱的两员大将呢……”宋平无奈地摇摇头,他微微一笑,解释道。
张乐乐靠左,她视野有限,想歪倒也正常。
宋饴和宋蝶镇定自若,她们出身舞字营,冯堂这样的人物见得多了。
这样的人分为三种,一种比较白痴低智,勾勾手指就能钓起一片,分分钟手拿把掐,轻易就能榨干他们的秘密和财货。
另一种则智慧极高,美人计对那些人不起作用,强行勾引,反而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最后一种则最为可怕,他们看上去为色所迷,可事实上他们却是深藏不露的恶鬼,那些人或是虐待狂,或是食人者,反正就是披着人皮的野兽,最为凶暴,决不能去试探。
宋饴扫了一眼冯堂,她和宋蝶对视,眼中都有谨慎之色,这男人喜好净洁,对奉上酒水的胡女眼神冷漠,这种人绝不是容易到手的猎物,说不定他正是第三类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