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心不在犹思君
天空逐渐露出它原本的模样,众人皆伫立观望,没想到最终是薄奚氏的人拯救了高阳,韶雪眼中有浓重的悲伤,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最终变成沉稳能拯救世间的英雄,她还记得路寒衣是最怕鬼怪的,如今倒成了掌管亡灵的天君,薄奚怀闻的目光落在韶雪身上,他多想将真相告诉她,是那样深沉又悲伤的爱将他推入这样的结果,当天空终于变得清明,路寒衣身体不由自主的朝中央漆黑的山峰飞去,他回头眼神温和的看她最后一眼,韶雪恍然有种无比熟悉的感觉,却快的什么都抓不住。
恍然恢复的光明让众人心中的压抑更重,连山越走到韶雪身边,她却看他如同陌生人,忙往千子彧的方向靠了靠,连山越怔愣在原地,娀简来到他身边,看着走远的人群,将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这样的事情我也是头一回见,至于怎么让她回心转意便看你的了,我是半点忙也帮不上”,娀简语重心长的拍拍自家儿子的肩,“可不要让我的儿媳妇没了”,连山越双唇紧抿,面庞紧绷,整个人透着深沉的情绪,娀简连忙溜走,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他发怒的前兆与连山回一模一样。
天道的力量在长生上神的禁锢上盘旋,银杏的树身正在被重塑,他破碎的神魂重新变得完整,巨大的深坑中青华盘膝而坐,他抬头仰望着纤尘不染的天,嘴角露出轻蔑的笑,“我以为你从来不会在意任何人的死活”,天道目光清澈的点头,“是这样的,今日的果是昨日的因,所有的一切都由你们自己去创造与承担”,青华仰天大笑,“那你倒说说我的家族种了何样的因偏落的那样的果?”曾几何时,青华是上神中最和善的,总有些世事无奈将人逼迫至此。
“创世之初,东夷尚是氏族部落,各种天灾层出不穷,你的先祖为保氏族踩着奴隶与兽群的尸体,方才活了下来,你父亲却是个和善的,他用那一辈的性命抹平着从前的债,至于邹屠氏,他们本该是比高阳更强大的氏族,一切皆由众人选择所成就”,天道高高在上冷漠的说着。
青华摇头叹息着,“你所创这世间有何意义,我们不过是命运所织就的网上挣扎的猎物,既如此不来也罢”,他浑身的灵力尽散,整个人大笑着灰飞烟灭,长生的根系开始在他方才坐着的地方生长,这是青华的选择也是他的选择,青华曾经是个很好的人,那些氏族哪个没有受过他的恩惠,如今却无奈而去,长生上神的目光比天道都冷漠,“上神,如今世间太平你不必如此”,如姬站出来劝慰道,长生如同没有涟漪的湖面,“我们的存在本就毫无意义,活着还是死亡并不重要,我不会死去,但也不会再为世间而活”,他的枝叶开始蔓延,如姬的话如鱼刺卡在喉间,她生来就守护着旸谷,守护着世间的光明,可她恍然明白,如今就算没有她,太阳也会照常升起,他们这些神族在和平的日子里本就不重要。
“你会成为新的天道”,他看向长生,随即便消散于空气中,他去追青华的神魂,他们的神魂永远不会消散,只会成为更完整、伟大的神魂。
韶雪眺望深蓝的天际,柔和的光线形成道道光柱,各种颜色落在天幕,就像每场风暴过后必然会出现的绚烂,千子彧并立于她身侧,“阿雪,事情都结束了,我们可以好好生活了”,他用掌心轻拍着韶雪的后背,好似抚慰,韶雪有些不适,却强忍着没有躲开,她期望的就是在和平的日子与爱人并肩看日升日落。
连山越周身蔓延着冷意,目光死死盯着千子彧,“不管怎么说,偷来的感情总不会太久,这些日子为难你了”,高阳嬑气息不畅的站在连山越身边,“我会让她想起我的”,连山越深沉而坚定的说着,高阳嬑正要询问他的打算,却见他如一阵风刮到韶雪身边,快速抱起韶雪,锦歌载着载着他们朝东方飞去,高阳嬑尚未从震惊中回神,瞧见千子彧要追去,忙出手阻拦他,“这样没有任何用,除非你们挖掉她的心”,高阳嬑没有理会他,任凭他说什么就是不放他走。
韶雪冷着脸,洛泽幻化的刀刃架在连山越肩头,“看在你们连山氏帮我们的份上我,现在放开我,我既往不咎”,连山越的手紧紧箍着她的腰,他凑近她神情认真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厉害怎么可能爱上千子彧那个废物”,韶雪没有回答他,冰刃缓慢刺入他肩膀,“放开我”,连山越好似没有听到,将她抱的更紧,韶雪险些喘不过气,肩头的猩红已经将衣衫染红,但奇怪的是她的身体并不排斥连山越的接触。
怒意让韶雪脸色涨红,“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连山越瞧她不再那么排斥他,“我永远不会伤害你,只是我们许久未见,想与你说说话”,韶雪双臂交叉在胸前挡着连山越,“我们认识?”连山越松开对她的束缚,“我们不仅认识,而且马上要成婚了”,韶雪又不悦的蹙起眉,“我想你记错了,我的心一直告诉我爱的人是千子彧,我甚至连你是谁都不知”,她召唤着南妦,想离他远些,可金凤好似没听到正呼呼大睡,目光转向腾蛇后它立即捂着耳朵摇头,雷菏疑惑不安的挠挠头,“主人,我不会飞”,韶雪心中更加郁闷,今日它们都是怎么了,她冷静下来想,阿姐与灵兽对千子彧的恶意定然不是空穴来风,“那我们便重新认识,我叫连山越,我喜欢你”。
韶雪无奈扶额,“我不知你喜欢我什么,可我并不喜欢你”,连山越想要抚平她眉头的手停在半空,“无妨,你不要有压力,我喜欢你便已足够”,既然她忘了他,那只能让她重新喜欢他,韶雪对这样的示好有些无所适从,“你…你这样不好”,连山越温柔笑着,“你只将我当作朋友便好”,他话音刚落,锦歌停在九空城的露台,韶雪看着蔚蓝的海水,恍然记起好似她与谁在这里看过水母,有人帮她在此地救过大哥,她转头端详着连山越的脸,虽然他长得是真好看,可脑海中对记忆却是空白的,“曾经说将九空城给你,正好今日带你来看看”,连山越说明来意。
韶雪沉思着跟他走进大厅,顿时被莹光晃了眼,珍宝在箱子中满当当的,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你不是喜欢宝物嘛,这是九空城的部分财宝,其他的都在那些单子上”,齐管事忙将厚重的账册呈到韶雪面前,韶雪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之前这么贪财的吗?“为何要将九空城给我?”她很是好奇,连山越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这不是之前给你当护卫,自然是孝敬给主子的”,韶雪瞪大双目,“连山氏的人给我做护卫?”
连山越目露悲伤,“我幼时流落兽族,沦为雷霆兽的试炼石,后来我们在鄀都被薄奚氏追杀,我失了意识,于是便将我带回穷桑,我父亲早早便不在,母亲不知所踪,那时我无家可归,只能留在你身边,但现在你却不记得我”,他话语间带着委屈,韶雪虽不知他话中有多少真假,但他提到了鄀都,“是你帮我救的大哥?”连山越点点头,韶雪心中升起恐惧,有人抹除了她部分的记忆。
韶雪不动声色的道谢,顺手翻着账册,“这些东西过于贵重,我不能拿”,她将账册平平放在箱子上,齐管事垂着头吃惊的想着,原来七王姬有心仪之人,连山越声音闷闷,“原来你与我生分至此,也罢,这些东西换你带我回穷桑,我有要事与高阳王说”,他微微叹着气,韶雪顿时有种占了大便宜的感觉,“好说,我大哥最好见了”,连山越伸出手掌,“那祝我们合作愉快”,韶雪眯眼笑着,这么多财宝够养东部军队好多年,她握上连山越的指尖,心中的紧张感不知不觉便消散,“我备了酒席,正好庆祝我们这次打了胜仗,多亏阿雪唤醒天道,否则我们还不知要打多久,此次论功行赏多是你的功劳”,连山越哄得韶雪很是开心,她摆摆手,跟着连山越朝外走去,“哪有,可都是大家的功劳,你们连山氏的兵将反应和战力是真不错”,这话她可是真心说的,连山氏族内部很是团结,不像高阳各自为政。
连山越褪去盔甲,两人盘膝而坐,桌上的酒香钻入她鼻息,“这酒闻着可真烈”,连山越拿过酒壶替她满上,“这酒你从前喝过”,韶雪的酒虫被勾了出来,端起杯子仰头饮尽,强烈的滋味让她双颊泛红,这些日子的紧张如雾霾被清风吹散,“当真是熟悉的味道,回味倒是温暖怡人,果然是好酒”,不知为何有种桃花落满面的舒适,耳鼠挺着肚皮在桌上打滚,韶雪对这小家伙爱不释手,柔软的毛发有极其熟悉的感觉,连山越瞧着他们熟络的模样,心中逐渐不满起来,敢情就忘了他一个。
连山越将酒壶递给耳鼠,它如同伺候君主喝酒的妃子,打定主意要将她灌醉,哪怕自己的口水流了三尺长,“我记得你也爱喝酒”,韶雪摸着耳鼠的皮毛,它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酒壶,连山越声音凉凉的传来,“它是挺爱喝酒”,耳鼠连忙擦掉口水,“鼠鼠喜欢你,都留给你喝”,耳鼠笑眯眯的对韶雪说,“我也喜欢鼠鼠”,连山越坐在一旁醋坛子都打翻了,于是,他起身盘腿坐到琴几开始抚琴,韶雪眼神迷蒙的瞧过来,口中含糊不清道,“没想到你们连山氏打仗可以,弹琴竟也不赖”,昏黄的灯光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沉沦感,“阿雪喜欢哪种琴音?”
连山越暗紫色的长袍感觉尊贵又疏离,容颜却俊美的如夏日夜色般迷人,眉如远山,眼若星辰,唇边的笑带着淡淡的辉光,韶雪的目光久久停在他脸上,琴弦在他指尖变得动人心魄,每个音符好似都让心脏震颤,韶雪恍然想起南风馆姜随的琴音,两人是完全不同的风格,“我也不知喜欢什么,但你弹得这种就挺好”,她闭着双目,饮尽杯中酒,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动,“听来让人热血沸腾”。
连山越嘴角挂着无法言明的笑意,“阿雪若喜欢,我教你”,韶雪正好倒尽最后一滴酒,她端着酒杯歪歪扭扭的朝连山越走来,“你还没有怎么喝,便叫我喝完了”,她将酒杯递到连山越唇边,那人就着她的手饮尽杯中酒,韶雪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则瘫坐在他身边,酒杯顺着她的手滚到桌下,双目盯着连山越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游动,良久,拍了拍发晕的脑门,“看来我真学不来这些东西,光看就叫人脑袋发晕”。
韶雪忽然抬起头,看向连山越的侧脸,男子怀中温暖的气息让她有些沉沦,她想她从前定然认得他,夜风温柔如水的吹进殿中,窗外海浪声让人觉得舒心,她忽然从连山越掌中抽出手,环抱着他坚实的腰身,脸颊贴在他的胸膛,那里有爱意在剧烈跳动,琴声戛然而止,连山越的大手轻抚着韶雪的后背,她有种躺在云朵上软绵绵的喜悦,烈酒让她的身体发烫,隔着衣衫她能感受到连山越的温度,她在他怀中蠕动找着舒适的姿势,整个人靠着他,手指时不时流连过他的身体,好似漂泊的心终是有了港湾,连山越此刻僵着身体,虽然她还记得他这件事让他很开心,可这样诱惑的煎熬让他哭笑不得。
连山越想抱着她换个舒适的姿势,韶雪死死抓着他胸前的袍子不让他动,于是本就松松垮垮的袍子散开,韶雪将她发热的脸颊贴在他胸前,鼠鼠捂着眼睛都不敢太明显的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