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皎人懵了。
她颤抖着抬起手来,隔着门指了一下里面,“你是说,你把县长的尸体,还留在里面?”
“是啊,仙姑,您不是说,让我把县长弄死么?”朱有序一脸的坦荡诚恳之色,甚至还带着点儿微不可觉的讨好,“我怕您没看到县长尸体,会不放心。”
主要,朱有序是真的没想过,仙姑会怕死人这种可能性。
这世道也乱,最不缺的,就是死人。
要不是仙姑带来了可以治疗瘟疫的药,外头早就尸横遍野了。
另则,毒死县长是仙姑下达的命令,而且县长的死还不能传扬出去,得让城里的百姓们,以为县长人还活。
也幸好之前县长胆小如鼠,因为怕被传染瘟疫,直接闭门不出,对外头称病。
不然,他还有再额外伪造一份县长还活着的假象。
他依照着仙姑的吩咐,杀了县长,自然要让仙姑看到县长的尸体,才能证明他是真的动了手,而不是阳奉阴违将人给放了。
既然要投诚仙姑,那就将事情做到极致,一表明自己的诚心。
朱有序是这么想的,自然也就将县长的尸体给留下了。
只不过中间忙的事太多,他把这茬儿给忘了,若不是仙姑身边的侍女刚刚尖叫出声,他只怕是还记不起来哩。
记起了尸体的事,朱有序也不忘记拍仙姑的马屁:“仙姑您还真别说,您给的药真是见效快。”
送走县长的画面至今仍在朱有序的脑海里,历历在目。
并不像他一开始在仙姑面前表现出来的那样扭捏为难,嘴上说着自己又不是杀手刺客,实际上亲手将药捧给县长的时候,朱有序笑得一脸云淡风轻。
他瞎话编起来也是一套一套,说这个药是自己师父留下的,全天下只有两颗,一颗在师兄那儿,一颗在自己这儿,可以解天下一切病症。
县长可害怕死自己会患瘟疫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药丸,随口感谢了句朱先生,就一把夺过药丸吞入口中。
朱有序连脸色也不曾变幻一下,甚至还微笑着打趣了两句,引得县长赧然羞愧,主动提议请朱有序吃酒。
两人就着一桌子酒菜,边吃边饮酒,说说笑笑了没一会儿,就见县长胸闷脸红喘不过气来,身体痉挛着从凳子上掉了下去。
现代人时常会在电视剧里看到,角色喝下毒酒之后很快死亡。
实际上,古代的毒药因为纯度不够,并不会让人死的那么快,更有甚者,会折磨人三五日才让人死去。
所以,通常来说不会选择用下毒的方式将人害死,绳子勒死或是刀子割喉,都比下毒来的更方便。
朱有序甚至在袖子里还额外准备了一条麻绳,要是县长中毒之后死得太慢,他就发发善心,送县长一步。
并没有想到这药发作起来,朱有序还在心里暗自感叹了句,仙姑给的药真是不同一般。
县长从凳子上掉下去。浑身痉挛抽搐,勉强伸出手,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朱有序,眼神里满是祈求之色。
他甚至没办法叫喊出声,张大的嘴,因为窒息,嗓子眼里发出艰难的“嘶嘶”呼吸声。
朱有序只是静静地站起身看着,一言不发,直到县长气绝身亡。
县长死了之后,他甚至还拿了手帕,替县长擦拭了一下嘴角流淌出的秽物,整理了一下遗容,留着县长的尸体等着仙姑到来。
李令皎:“……”
在得知,朱有序是刻意留着这具尸体,就是为了向自己表明忠心后,李令皎已经彻底无语了。
不过她心里也是微感寒意。
朱有序这个人,能在作出选择之后,如此决绝地将与自己共事多年的县长杀死,在杀人之后还面无愧色,就连前主的遗体也不替对方收敛,而是要拿来对新主公表达忠心。
实在是一个如毒蛇一般的人物。
朱有序见仙姑久久没有说话,原本邀功的心情,也不禁逐渐有些忐忑起来。
他表情讪讪,“仙姑,可要看上一看?”
观云闻言,脸都白了几分。
“不必看了。”李令皎垂下眼帘,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云淡风轻,“既然已经死了,就好好收敛安葬吧。”
朱有序哽了一下,转念又想到,仙姑为人本就心善,否则也不可能会就这么多的病人,如今人既然已经死了,于仙姑这等善良的神仙而言,竟然是没有羞辱遗体的必要。
倒是他这个马屁没给拍对地方。
朱有序连忙应声道:“是,我今晚就去寻个地方,让县长给安葬了。”
如今天气虽冷,但尸体放久了也是会腐烂发臭的。
李令皎想了想,说:“火化吧。”
土葬选的地方不好,还有可能污染水源,而且若是埋的浅了,也可能会被野狗刨出来尸骨。
朱有序低头称是。
观云觑了一眼那闭合的房门,表情还是有些后怕,挨到李令皎的身边去,软声询问:“仙姑,今晚还要住这里么?我害怕。”
李令皎也怕,她也不想住死过人的屋子,只不过脸上还要表现的云淡风轻,不能让朱有序看出怯意。
一听观云说害怕,她立刻对朱有序冷声吩咐道:“换间屋子。”
许有序当然也没往仙姑怕尸体这方面想,只以为是仙姑照顾观云,领着两人给换了另一间稍小的暖阁。
这一夜终于得以安歇下来,观云主动地给李令皎铺好了床,又抱着一床被子铺在了床边的脚踏上。
李令皎瞧着她的动作,一愣,“你做什么?”
“铺床呀。”观云脆生生回答。
“铺在脚踏上?”
“是,我睡在这儿,好服侍您。”观云一副睡习惯了脚踏的样子,理所当然道,“您夜里要是有事,只管吩咐我。”
她在崔家服侍小郎君的时候,就是如此的。婢妾是没有资格睡在主人家的床上的,为了方便,她们就睡在脚踏上,晚上主人要是渴了,随时起身端茶倒水服侍。
李令皎看了看观云,又看了看床,只得叹了口气:“你上来一起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