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眼眸一眯,似乎又要和方媛儿闹起来。
谢润睨了眼:“丽妃,慧修仪好歹是伺候皇上的老人,怎么着也不该被随意议论。”
丽妃脸色微僵,却从善如流低头,“是妾身言语失矩了。”
方媛儿在一旁笑道:“如今才想起来,听丽妃这话像是对王府里的旧人旧事颇为清楚。也不知道打哪来的消息,这般灵通?”
慧修仪也算是王府里有资历的老人了。
丽妃一张口就把她的来历全给道尽,这可不是一个罗刹国公主该有的消息。
谢润也听出来了,方媛儿这是在名正言顺的怀疑丽妃。
丽妃却并不解释,只笑的意味深长:“对呀,恭充仪就不好奇本宫怎么知晓这些旧人旧事?”
“你若好奇,等得了闲,就时常来和本宫聊聊天,本宫自然不吝赐教于你。”
方媛儿脸色微黑。
这会真想骂那个糟心的皇帝。
重华宫的主位安排谁不好,偏偏安排了丽妃?
便是静妃,也不至于这样恶心人。
两人这般斗嘴已是常态。
谢润一开始还爱看些戏,如今倒是有些厌烦。
这两人都爱揣着自己的小心思试探对方,可都不是个傻子。
闹了无数次别扭,却不肯真透露半点有用的消息。
她们不嫌烦,谢润也嫌烦。
处理完了,谢润多走了趟凤仪宫,专门找皇后。
谢润:“皇后娘娘,妾身看丽妃和恭充仪实在是合不来,与其这样三天两头的闹事,不如也像之前的吴宝林和叶宝林一般,让她们分开住?”
皇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以为本宫想让她们住在一起?”
皇后也没闲到天天听丽妃和方媛儿吵嘴。
谢润瞬间明白了些什么。
她顿了顿,轻声问道:“可是皇上的意思?”
皇后微微颔首,并不言语。
谢润只得熄了这个想法。
回去路上,谢润就一直在揣度着皇帝这么安排背后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他不可能不知道丽妃和方媛儿合不来,一直在互相试探。
皇帝和皇后一样的性子,都嫌麻烦,厌恶后宫生乱子。
偏偏却让最容易闹矛盾的丽妃和方媛儿住一起。
好像就是想让这两人一直斗着。
谢润正沉思着,忽然辇轿一晃,把她吓了一跳。
淡桃跟在旁边,也吓了一跳,难得怒斥道:“怎么走路的?!”
“你们也是伺候的老人了,走个大平地还不稳当,要是娘娘磕到碰到了,你们是准备拿命来赔吗?!”
抬轿的太监连忙跪地道歉:“是奴才的错,求娘娘饶命!”
谢润温声问道:“好好的,怎么忽然崴了下,可是腿脚不舒服?”
太监抹了把汗,哽咽着解释:“奴才前些时日磕了腿,今日走路没注意,才崴了一下。”
淡桃语气平和了些:“既然腿脚不适,谁还安排了你来当差?”
“你不当差是小事,摔着娘娘了可是大事,孰轻孰重都不知道?”
太监低着头,只一味道:“奴才知错了、奴才知错了,求娘娘饶恕。”
谢润处理府里宫里的事情多了,一眼就看出这是底下人在互相算计,让她遭了殃。
她只问了句:“今日抬轿的人是谁安排的?”
淡桃恭敬道:“回娘娘,是安公公。”
昭和宫好歹是六宫之一,伺候谢润的大小太监数量不少,除了春卷这个大总管,底下一层层还要安排不少管人的。
这安公公正是管轿辇安排的。
谢润只淡声道:“换个人当差吧。”
这安公公若是有意安排腿受伤的太监伺候,那就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害了谢润。
若是无意,同样是渎职。
谢润也不会去管底下人的纠葛争执,因为管不过来,也没必要。
正巧此时一旁传来笑声,谢润也不喜一群人战战兢兢的围着自己。
她抬手由淡桃搀扶着离开辇轿:“本宫想自己走走散散心,你们先回去吧。”
一群太监宫女行礼应是。
走了两步,谢润看到了二公主。
二公主站在上次谢润歇息的凉亭里,身旁围了不少伺候的人。
看样子,似乎是在喂鱼食。
谢润常去凤仪宫走动,对二公主倒比别人要熟悉许多。
她如今也闲着没事,索性就走了上去。
凉亭的宫女太监们看见谢润,纷纷弯腰行礼:“见过昭德妃娘娘。”
二公主还自顾自的拿着托盘里的鱼食往水里扔。
她的奶娘赶忙抱着二公主和谢润行礼:“二公主见过昭德妃娘娘。”
谢润抬了抬手:“她还只是个小孩子,用不着这般多礼。”
谢润缓步走近,抬手摸了摸二公主发顶,格外温柔。
二公主忽然笑着喊了声:“昭娘娘!”
她不会喊昭德妃娘娘,往常在凤仪宫就喊谢润昭娘娘。
这孩子也就比陶陶大上一个月,被皇后养的白白嫩嫩,十分可爱。
不说话时,活像画像里的福娃。
谢润笑着问道:“公主在玩什么,笑的这般开心?”
二公主呆了呆,似乎理解不了谢润的问题。
谢润本来不期待二公主回答她,正要说些其他的,忽然听见二公主的小手指着湖里的鲤鱼,脆声喊道:“鱼、争着吃!”
谢润随意一瞥,就看到一群鱼围绕在鱼食旁边争着吃。
她笑了笑,只笑意到了一半忽然顿住了。
她好像有点猜到皇帝的意图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丽妃和方媛儿争的头破血流,也不过是后宫算计。
真到了最后,只能算是两败俱伤,到时候这两人谁还能给皇帝带来麻烦?
再往深处想,难道是皇帝故意放纵,想捧杀两人?
可……为什么呢?!
谢润心忽然沉甸甸的,她抬手摸了摸二公主的头发,笑意有些艰难。
为了掩饰情绪,谢润故意转移话题:“二公主可真是生了一头好头发,浓密漆黑,以后倒是不愁簪发了。”
照顾二公主的奶娘笑道:“可不是?早上皇后娘娘给二公主通发时也说了这话,还说这是随了亲娘。”
皇后虽然养着二公主,但从不避讳提及二公主生母。
在皇后看来,生恩养恩都是恩。
安侍妾再多不是,也生了二公主。
二公主说了两句话,就专心拿着鱼食碟子喂鱼,对一旁的声音全不在意。
谢润笑了笑,闲聊了两句,就带着人走回了昭和宫。
她坐在一旁静静看着陶陶玩了许久,安静沉思着。
一旁的宫女太监看到她的模样,都不敢打搅,进出手脚都是轻的。
陶陶自顾自玩了会,人就开始犯困。
无视旁边的许嬷嬷,伸手就朝着谢润要抱。
谢润还没回过神,这小子已经钻进谢润怀里扭着,憨声憨气的喊道:“娘!”
谢润怀里一重,只得回神,无奈的拍了拍他的屁股。
“多大个人了,还往娘怀里钻?!”
陶陶不管,自顾自找了个地方躺着,两眼一闭就睡了过去。
谢润忽然羡慕起这个小子。
一出生就是皇子,无忧无虑的,不用日日揣测皇帝的心思和态度。
只要不犯错,一辈子的好日子是肯定的。
她叹了口气,“罢了,不能多想。”
“咱们母子还是安分守己的过日子吧。”
想多了,又解决不了事情,不过是杞人忧天。
二公主回凤仪宫后,皇后召来奶娘问话。
她先问了二公主的吃穿,后面才问道:“听说你们在路上碰见了昭德妃?”
皇后也是照例随口多问了句。
奶娘把见到谢润的过程全说了。
“奴婢抱着二公主给昭德妃娘娘请安,昭德妃娘娘问了二公主在玩什么,二公主说了句‘鱼、争着吃’,昭德妃娘娘似乎就有些变了脸色,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宫里头能混到主子娘娘心腹的人,察言观色是基本功。
谢润表情一顿时,她们心里就已经拐了几个弯。
皇后挑眉:“‘鱼、争着吃’,这是何意?”
奶娘:“二公主约莫是在说丢下鱼食,里面的鱼争相抢食,至于昭德妃娘娘在想些什么,奴婢就不知道了。”
皇后立刻想起谢润刚问了她丽妃和恭充仪的事情。
她脸上透着淡淡的笑:“她是个聪明人,只盼着看明白了,不要自苦。”
皇帝什么心思和算盘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后宫过日子的人怎么想。
若日日忐忑,再好的日子也过的难捱。
若坦然自若,便是在风雨窝里,依旧从容舒坦。
皇后了然后,只嘱咐道:“你回去继续照看二公主吧。至于今日的事,一句话都不要往外说了。”
奶娘行礼应下:“奴婢遵命。”
后宫多了个有身孕的,风向又得变一变。
如今花昭容是宫里最出风头的人,各个宫里的人都争相巴结。
谢润因多了协理六宫之权,一开始还没怎么感受风向变了的事情。
直到处理了几桩宫妃闹矛盾,才慢慢品味过来。
花昭容得宠后,什么东西都要先供着她先挑选使用。
高位妃嫔暂时不缺东西,也就忍一时风平浪静。
但低位妃嫔分例有限,偶尔被宫女太监拿上去卖好,自己就缺东少西,免不了多了些抱怨。
更有鬼精的宫人,为了讨好花昭容宫里人,拿了东家东西,说是西家拿的,从中捣鬼,让两人结怨也就罢了,还趁机谋利。
谢润处理了几桩,可算是知道皇后说的后宫不宜出现宠爱过盛之人。
一人宠爱过盛,六宫怨气集结。
当真是一句话都没说错。
转眼间,就到了皇后生辰。
皇后不喜张扬,这又不是大生日,便只准备在凤仪宫里随便摆个几桌,六宫姐妹吃个饭就算了。
可皇帝说不行,非要让人操办的热闹些。
皇后知道皇帝是为她撑面子,便不能不识好歹。
只她身子一日比一日差,操办生辰宴时,就得把许多事情分派给谢润和文妃。
丽妃虽得了个协理六宫的名头,但从未沾手宫务。
只一心用名头去欺负方媛儿。
幸而她自己也不在意。
谢润倒是第一次帮着操持宫宴,整个人忙的脚不沾地,长了不少经验。
只从皇后手里接过来的事情越多,就越能察觉到皇后的力不从心,心中暗暗惊讶。
生辰宴当天,众人早早盛装去了宴席。
皇帝皇后相携出场,破除了两国相争,皇帝意欲废后的谣言。
两人才落座,忽然有人传话:“恭迎太后娘娘!”
听到声音,谢润拉着陶陶起身行礼。
太后在一群人的拱卫下,身着华服、雍容华贵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抬手去搀扶皇帝皇后:“今日哀家是来给皇后贺礼了。”
皇帝直起腰身,淡声道:“一个小生辰罢了,也不知道怎么就惊动了母后。”
太后笑道:“哀家也是来看看皇后。她辛劳操持宫务,好容易办个生辰宴,哀家怎么能不给面子?”
皇后顺势道:“多谢母后疼爱。”
太后牵着皇后的手轻轻拍了拍,语重心长道:“皇后呀,你比哀家有福气,得皇帝疼爱,连生辰宴都办的与别人不同。”
谢润站的近,把太后的话听的真真的。
一瞬间有些无语,还有些想笑。
太后这大概是不满皇帝大张旗鼓替皇后办寿宴,比她的寿宴还出风头。
皇帝以前还会哄着点太后,这会径直道:“母后这些时日也辛苦了。也不知道那断肠粉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若实在查不出头绪,不如去问问父皇,也许父皇会知晓一二?”
太后脸一抽,恨不得咬死皇帝,“你父皇如今一心清修,不用再去打搅他了。”
“再说了,今日是皇后的宴会,提这些事,难免晦气。”
皇帝:“母后说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太后气的憋不出一句话,坐了会就喊不太舒服,怕耽误了宴会,又带着人回去了。
太后一走,皇后生辰宴的气氛都和平和了许多。
帝后先说了两句话,大家也是吃吃喝喝,一切和睦顺利。
谢润正在喂陶陶吃蛋羹。
这小子闹着要去玩,不肯吃东西,谢润只能哄着先吃两口。
谢润:“再吃一口,待会多给你玩一刻钟。”
陶陶张嘴要吃。
忽然听得席间有人喊道:“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