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这一地的头东一个西一个的,蓝逸沉默半晌,还是用随便割掉上半身的衣服把所有头都包了起来,将尸身全部收拾到草丛旁遮掩,这才带着九个头颅回了静室。
等到了门口时,蓝逸随手一扔,将这一包东西丢在门口就不再管了。
回到自己卧室,看了自己一衣橱的白衣,又看了看身上血染的衣服,蓝逸不禁叹了口气。
他之后还要做很多事,白衣不便,且亦不够震慑人心,想了想还是穿上压箱底的黑衣。
蓝逸提着随便走到了自家父亲们的卧室,在地底摸索了起来。
他记得老爹就总是从这里拿酒的,按照父亲严格看管的作风,老爹没法多喝,所以应该还有剩才对。
果不其然,手摸到一道细微的夹缝,轻轻一推,映入眼帘的就是好几坛天子笑。
靠着床边坐了下来,蓝逸提起一坛天子笑闻了闻,抿了一口,砸吧砸吧嘴,只觉得满嘴醇厚清纯、香甜可口,好似甜甜的水一般。
他不禁又灌了一大口,静静感受着胸膛和脸有些发热,这才自言自语说道:“老爹,父亲,听说酒壮人胆,今天一试,居然当真如此!虽说我今晚已经犯了很多禁了,但今夜之前,我可从没喝过酒,天地可鉴,我可没说谎呢!”
“只是我一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事,心里还是有些害怕,可不去不行啊!白眼狼试图趁你们所有人外出,窃居高位,我是可以服软跪地求饶,可即便之后你们杀回来了,我这一退,嫡系终究要被所有人看轻,而且所有真心教育我的人脸面都会荡然无存,所以我不能退,这才来找您两位借一坛,壮壮胆气,我相信你们也会理解的吧!”
蓝逸把酒坛提到自己眼前看着他喃喃说道:“儿不怕身首异处,只怕比不过那群叛徒心狠,也怕无法替家里汇聚逐渐流失的人心,还怕你们和大伯,以及思追师兄回来,突然发现只是出去了一趟,问我为什么家没了,为什么我没有站出来反抗。”
“没有人看得起只有十二岁的我,蓝让甚至都懒得自己来,只让他的儿子蓝文功来羞辱我杀我,可他还是犯了个致命错误,他不够了解我,估计都没想到,我向来和普通的蓝家人不一样,我不仅杀了他儿子,接下来我还要去杀他和那群跟着他犯上作乱的叛徒。”
蓝逸本想再喝一口,没想到仰头半天一滴都没了,晃了晃空空如也的坛子,不明白只是说几句话,怎么酒这么快就喝完了。
他长吁出一口气,慢慢把空的酒坛放回酒窖,拿着随便缓缓起身。
合上卧室门那一刻,蓝逸留恋地看了眼房间的摆设,回想起从前父子三人嬉笑玩闹的场景,他释怀地笑了笑。
一弯冷月寒星北斗残,蓝逸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空气中只剩下他两句决绝和坚定久久不散的话。
“如果我还能活着见到你们的话,下一次,我一定会亲手将那坛酒送还给老爹。”
“坊间都说,男人的一生,是儿子也是父亲。前半生儿子是父亲的影子,后半生父亲是儿子的影子,想来,我这般做法,应当不堕含光君和夷陵老祖的威风,拿上一圈叛徒的人头守护好了家族,不知道够不够资格和老爹对饮一杯?”】
看到这里,在场的众人也不由得暗自慨叹,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同样是生孩子,怎么姑苏蓝氏这第三代年仅十二岁时危急时刻表现得比他们一堆两三百岁的人都要爷们呢!也不知自家后辈能有个什么成就,哪怕是有蓝逸这万分之一的气概与从容他们也觉得高兴啊!
魏无羡眼角也不禁泛起了一滴欣慰的泪光,他狠狠地拍了拍蓝逸的肩膀说道:“臭小子!一杯怎么够,你应当与我喝个几天几夜才是!”
蓝忘机也是目光柔和满含欣慰点了点头说道:“可以和你爹喝几杯,但过量饮酒伤身,我会看着你们的,适度即可,不可多饮。”
一旁的魏婴蓝湛看着这里,只觉得心里又激动又酸涩,整个酸得不行,要知道蓝逸也是叫他们爹好长时间了,可如今崽在自家正主面前,他们根本就凑不上脸啊!
“小子,不要看轻自己了,古来挽狂澜于既倒者,岂止是配和你爹对饮,你就是坐我位置,我和曦臣都没有丝毫意见反倒还有多谢你啊!”青蘅君负手而立,微微一笑说道。
蓝逸连忙躬身说道:“不可不可,我也是蓝家的一员,都是分内之事,何足挂齿!还有那些轻狂的话,您几位可千万别放心上,当时不觉得,可我如今听起来都觉得甚是面红耳赤!”
江枫眠在一旁赞叹道:“可人不轻狂枉少年啊!那也是你的一段过去,悉心接受就是了,无需如此过谦。”
他侧头看了眼江澄,意味深长地说道:“青蘅君说得可没有丝毫夸张,我相信在场的世家家主们应当也是这样想的,什么时候你江叔叔能给我生一个像你这样的继承人,我立马退位,绝无二话。”
江澄下意识和另外是一个自己对上了眼,就见他也瞪直了眼,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不是吧!小时候和魏无羡比读书修炼,这会还要比生孩子?真是够了啊!这个真的比不过啊!他要去哪找对象啊!
蓝曦臣摇了摇头和一旁年轻时候的自己说道:“这下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他做家主,比我要合适了吧!”
蓝涣叹了口气说道:“光是看他的行事风格和气度格局,明显就与我们不在一个层次了呀,我们只适合守成发展,他却是天生就要开拓进取的。”
一旁的聂怀桑点点头说道:“当时我之所以收他为徒,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悉心教导他为人处世之道,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他这样的人是不会止步于姑苏蓝氏的,所以希望他能将这份开拓进取的精神发扬光大。而如今看来,他不仅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反而在很多方面都超越了我们,我心甚慰。”
孟瑶虽知自家伴侣少年时应当也是极其出色的,但没想到如今当面一观,更令人赞叹不已,钦佩万分。
年纪轻轻便如此洒脱自如,风仪清古,当真是得到了魏无羡和蓝忘机的亲传。
然而,伴随着对自家伴侣深深自豪感的,还有随之而来的不安与惶恐。
如今一事无成的他何德何能配得上这样一个光彩照人的少年英杰?
聂怀桑眼见他神色不对,竟鬼使神差地安慰道:“你无需太过强求自己一定要各方面都配得上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要走,你的价值并不在于你是否能与他并肩作战,而在于你对他的理解和支持。你也有为失忆的他提供过成长的土壤,这本身就是一种贡献。”
孟瑶听到这里心中也不由得涌起一股暖意,他明白聂怀桑的话是真心的,也是对他的鼓励。他看了眼如今游刃有余周旋于所有长辈之中的伴侣,坚定地说道:“我明白了,我会继续做好我能做的,为他提供更多的支持和帮助,一直陪在他身边。”
聂怀桑满意地点点头,他就知道孟瑶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
聂怀桑决定给他一个机会,接着说:“而且,你我都知道,他虽然光芒四射,但内心深处,依然需要和想要一个温暖的家,一个可以让他卸下所有防备的地方。”
“可魏无羡和蓝忘机两个人的爱太饱满,又放不下这茫茫众生,蓝逸又太懂事,其实有些时候确实会忽视到他,且严格意义上来说,能一直陪着他的你,才是他如今最坚实的后盾和支持,你是他选择的另一半,最后支撑他走下去的力量源泉,这也是我之所以能容忍你的地方。”
聂怀桑的话让孟瑶心中一震,他从未如此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在蓝逸生命中的重要性。
他开始反思,一直以来,他或许太过专注于自己的不足,而忽略了自己对蓝逸的真正意义。
“我明白了,聂兄,”孟瑶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带着坚定,“我会更加珍惜这份责任,用我的方式去爱护他,支持他。无论未来道路如何坎坷,我都会是他最坚实的依靠。”
聂怀桑听到这称呼也不由得一怔,听多了金光瑶叫怀桑,这聂兄,倒是未曾听到过。
他细细地看着眼前这个人,终究还是发现了一些和金光瑶的不同之处。
孟瑶眼里没有使劲往高处爬不折手段的阴狠与算计,他看向蓝逸的眼里有爱,看向与蓝逸关系亲密的他们时,眼里平和,即便是一开始对他不够尊重,他也没有介怀。
这一刻聂怀桑终于怅然若失地明白,他认错人了,孟瑶真的不是金光瑶。
“很好,孟瑶,”聂怀桑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真正的强大不是无所不能,而是在于能够相互扶持,共同成长,我相信你终有一天会出色得不逊于蓝逸。”
孟瑶感激地望向聂怀桑,他知道自己并不孤单。在这个复杂纷扰的世界中,他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也找到了前进的方向。他将不再迷茫,而是坚定地走向未来,与蓝逸一起,书写属于他们的故事。
十几岁的聂怀桑一直没有插嘴,但他也轻轻拍了拍孟瑶的肩膀,表示支持和鼓励。
蓝逸在一群长辈的打趣下还是有些招架不住,他连连摆手说道:“都别说我了,接着看接着看。”
眼见哄得各个长辈眉开眼笑转移自己视线,蓝逸这才常呼出一口气,脸上僵硬的微笑也垮了下来。
【蓝逸提着一衣服的头颅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找蓝让。
好在频频左顾右盼,转得脖子都酸了才终于被他发现了光亮最多的祠堂。
他快步走了过去,掀开遮挡自己面前的树叶,赫然看到祠堂门前站着两队人,一队持剑抵挡,一队神情慌张,满目哀求,而祠堂里面牌位前方,左右还坐着数位神情复杂职权低微的小长老。
蓝逸凝神望去,赫然发现地上跪趴着的那个,好似是大长老蓝同允。
只见他双手被反绑,嘴里还被塞着布静静跪趴在地上,似乎...已无生息。
蓝让镇定自若地从蓝同允身边走过,拿起一炷香点燃,看着满眼的牌位,神色肃穆地说道:
“先祖们!如今宗主蓝曦臣频频外出,更曾与邪魔外道的金光瑶称兄道弟,收留夷陵老祖魏无羡,导致自己之前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此外更在家族面临困难与挑战时,选择了逃避与沉默,事事皆交予启仁兄和自己的弟弟,自己却闭关不理事,我蓝让虽不才,却愿以身许族,誓死守护蓝家的尊严和荣耀。”
蓝让看了眼蓝同允继续说道:“蛀虫蓝同允,尸餐素位,任职大长老期间更是不思为家族发展,任由宗主肆意妄为,没有起到丝毫劝阻的作用。”
“今日,我就在祠堂以这蛀虫之血,祭奠先祖以立下大誓,请诸位先祖作证和应允:
无论前路如何艰险,我蓝让定事必躬亲,兢兢业业为家族事,不负蓝家清正之名,愿为姑苏蓝氏宗主,替宗族万代传承尽一生之力!”
“来人!给这蛀虫放放血,请诸位先祖作证!”
蓝逸听到这顿时忍不住了,不管蓝同允究竟是生是死,此时此刻蓝让都要动手了,他必须出面制止。
“慢着!”蓝逸起身大声喝止道。
“何人在此放肆!?家族祠堂安敢如此大声喧哗!?”蓝让没想到祠堂外围那群人居然敢如此挑衅他的颜面,顿时勃然大怒走了出来。
蓝逸提着一兜人头缓缓走来出来说道:“何人?老宗主之孙,现任宗主之侄,含光君之子蓝逸是也!”
蓝让眼见来人竟是他派儿子去杀的一个小不点而已,神色顿时就轻松了下来。
“原来是逸儿啊!我本不欲惊扰你,这才让文功去陪你夜读!只是,你今夜是何故来祠堂啊!?”
蓝逸冷笑了一声,猛地一用力,将那装满人头的衣兜狠狠地扔在了蓝让的脚边。袋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最终落地时发出了沉重而响亮的撞击声,仿佛连地面都为之一震,袋中的人头也随之滚落而出,每一个都沾满了鲜红的血迹,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而蓝让,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看着那些青青紫紫的头颅,有些不解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那是...那是文功的头颅吗?
“什么夜读!亏你说得出口,今夜明明是你让蓝文功带人去围杀我,安敢在此狡辩!”
蓝逸厉声喝道:“不要在惺惺作态了蓝让!我今夜前来,便是为了杀你!”
“家族对你们一家付出了无数的心血和期望,你们却以背叛作为回报,还诬陷勤勤恳恳的大长老,威逼利诱其余长老伙同你行这阴诡之事,我看应该用你们的血来祭奠先祖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