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老板靠病床上看他一会,问:
“肖秉义,你喜欢文学吗?平时读那些书刊?”
肖秉义一心想着出路,对他忽然提出这样的问题不感兴趣,敷衍道:
“我喜欢诗歌,徐志摩的《再别康桥》,林徽因的《你是人间四月天》。还有……”
钟正荣善意的笑问:“外国作家的作品呢?”
“你懂外语,看过那些外国作家的原着?”
肖秉义语塞:“这,这个……看过莎士比亚的一些作品,比如哈姆雷特……。”
他实在没兴趣谈下去。他无法理解,钟老板为何这个时候,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钟正荣看出他的迟疑,见他无精打采,无奈的摇头说:
“我这样子,起码要躺床上一两个月。你是天生的侦探料子,太可惜了。”
“姓宋的打过招呼,你侦探行业很难混了。是否考虑去其他行业看看?”
肖秉义沉默一会,问他所指哪些行业?
钟老板提示,警校高材生,懂三国语言。这些国家在华都有机构,翻译行业需要人。
“另外再提醒一下,你从小接触人少,要抓住机会,多观察,多揣摩,多思考。”
“你既然喜欢诗歌,我背一段散文诗送你,你听好。”
钟老板跟着低声背诵了散文诗。
最后说:“这是世界名篇《海燕》。希望你能像海燕一样,勇敢的面对暴风雨。”
肖秉义点点头,只记住了散文诗开头和结尾。
尤其是结尾一句,他听了心情振奋,豪情万丈。
他关心的问:“钟老板,你家在哪儿?我去通知你家里亲人?”
郑老板一怔,苦笑道:“我家不在南京,我能照顾自己。”
“你去试试吧,在外不要说认识我。”
肖秉义对钟老板东一句,西一句不甚理解。
心说,认识就认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他还是去了A 国大使馆,接待人员跟他英语交谈一会,表示满意。让他两天后再来。
两天后,邱小秋陪他一起去大使馆。
谁知原接待人员,连说几个No,随后给他看公函。
他不用看,便知宋主任触角已到。看来,其他几国机构也无需去了。
顿觉胸闷气短,眼前发黑。
邱小秋忙扶住他,建议肖哥不要泄气,东方不亮西方亮。
兴中门日本战犯所,和日侨“集中营管理所”可能需要翻译,不妨试试。
二人又去兴中门碰运气。接待人员听说叫肖秉义,连连摆手,解释道:
“我们确实需要日语翻译,但是你不行,刚刚接到通知。”
肖秉义没想到宋主任还没放过自己。回路上已心灰意冷,犹如生了一场大病。
邱小秋随后几天,对他百般安抚。
小弟兄们看他常去扬子江边,怕他想不开,日夜跟随。
他去江边,也爬紫金山。站山顶,眺望蓝蓝的天空。
在棉花似的白云中,寻找属于斯人的那一朵。
他想不通,宋中坚为何跟一个与世无争的普通人过不去呢?
生存,还是毁灭?斯人反复自问。
其实,不需要再问,空瘪肚子,早已咕噜咕噜,响亮回答。
要立足生存,还得找工作。上层社会进不去,就去下等行业。
宋中坚,你管天管地,不会连下等行业也管吧?
一个礼拜后,终于找到一个不上不下的行业。
给一个国军官儿子补外语,还拿到预付半月工资。
他决定去租房,准备给危难之时给自己帮助的,患难之交邱小秋换个住处。
岂料第二天,即被那家女主人婉言辞退。
预付工资也不要退了。宋主任已跟她丈夫畅谈其美好前程。
刚就业,又失业。受家教启发,他准备去学校碰碰运气。临时代课也行。
他找到一所中学,鼓足勇气走进去。
进门时,与一女教员撞了个满怀。
女教员抱着的课本作业散落一地。看她拉着脸不高兴,他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给你捡起来。”
他蹲下,发现女教员高跟鞋钉足有二寸长。
将课本作业递给女教员,又看一眼,发现女教员很漂亮。
女教员很高冷,瞥一眼眼前的小伙子,双眸亮光稍纵即逝。
肖秉义目送她离开,发觉她走路有些右倾。估计她右腿有伤。
他发现女教员走了几步,还回眸一眼,嘴角好像还含有微笑。
屋内张校长已经注意他了,客气的点点头。
肖秉义受宠若惊,迟疑一会说明来意。
张校长瞅瞅他,问:“听你口音,不会是横南镇人吧?”
肖秉义十分惊讶,他已有预感,张校长很可能是老乡。
“张校长不会也是横南镇人吧?口音不像啊。”他兴奋的反问。
张校长见他这样回答,点点头。拉他坐下,倒杯水。
“我老家是横南镇,父辈去了南洋。”
“兄妹三个,大哥在上海,二姐从南洋回乡办学。我八年前才回国的。”
肖秉义立刻想到横南镇小学堂张校长:
“张校长,你二姐是不是横南镇小学堂张校长?”
“正是,大哥实业救国,我跟二姐教育救国。我二姐终身嫁给了教育事业。”
“她跟我们很少联系。张家小辈都在海外。我一对儿女跟大哥家女儿去了南洋。”
张校长喝口水,看看他,又说:
“小老乡,你是镇上肖家子孙吧?你想教书,算找对了。你打算教什么呢?”
肖秉义愈发兴奋,言明中学各科,他都可以教。不放心,可以先试用。
校长立刻开了笑脸,介绍道:
“本校确实缺教员,原本深受学生欢迎的几个好教员,最近被警局带走了。”
肖秉义立刻见缝插针:“校长,我可以多带一门课,几门也行。”
隔壁有人喊校长接电话。校长歉意的笑笑说:
“能教英语吧?老章,你过来。我给你找到一个助手。你们先谈,我接个电话。”
老章一双含有不屑的寒光射过来,让肖秉义心中一悸,开始紧张起来。
他这段时间,遇到不友好的眼神,实在太多了。但他从未见过如此犀利的寒光。
老章过来,根本不看他,开口却是英语。
肖秉义知道他在测试,英语回答。二人谈了十分钟,气氛开始融洽。
老章欣赏的点头,问他哪个学校毕业的?上海?还是南京?亦或国外?
肖秉义只好如实奉告,老章惊讶的站起来:
“什么?你是中央警官学校正科生?怎么跑这儿来了?”
肖秉义看他惊讶,心里又忐忑起来,失败的阴影笼罩心头。点头不是,不点头也不是。
老章却兴奋起来,紧握他手:
“小伙子,你来得正好,我的助手被抓了。我欢迎你加盟。”
他见校长进门,忙不迭的喊:
“老张,你介绍的人不错,英语功底不浅,就他了。”
张校长已经站门外有一会了。
肖秉义看他进门一脸的乌云,甚至有些愤慨。忐忑又起。
他有直感,人倒霉的时候,喝开水堵塞牙。
张校长去接了个电话,神情就不对,难道......?
张校长坐下重新打量一番小老乡,叹口气,摇头道:
“小老乡啊,你运气不好,我刚接到教育局通知,任何单位不得录用你。唉!”
肖秉义呆那儿,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随即意识到被人跟踪了,不然电话怎会来的这么及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