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少女身着一袭桂子绿色罗裙,衬出腰肢盈盈一握,上身搭了一件豆绿色的薄衫,青丝绾作双环,垂于脑后,显得格外清丽雅致,眉眼如画。
当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
自家二公子虽然也生得姿容上佳,但脾气不好,因此一直被人诟病,即便模样再好,也没人敢登门说亲。
“给谢夫人请安。”柳月走上前来,朝二人行了一礼。
谢太太见了她这样的好容貌,料定柳家人是极不愿意的,因此一开口也就抱怨道:“都是我家那个二公子生出的祸端,倒是连累了二娘子的名声!”
柳夫人正心烦意乱着,却也少不得打起精神来应承她:“夫人哪里的话?是贵府二公子救起了月娘,我们家自然是感激的。”
谢太太就叹息一声道:“话虽如此,可我家那个混世魔王,无恶不作,恐怕柳二娘子……也不肯嫁给他吧?”
谢夫人说着,一双期待的眼眸就盯住了少女。
若是她说不愿,自己就当被驳斥一顿,回去好添油加醋地煽动老爷,让他对谢蘅更生气。
只是她未曾料到的是,柳月指尖捧着一只茶盏,闻言不由得垂下眼睫,低声道:“我……是愿意的。”
话音落下,谢夫人如同见了鬼一般望着她。
她说愿意?
嫁给这么个恶名在外的纨绔子弟,这看着柔柔弱弱的柳二娘子,竟然心甘情愿?
对上谢夫人不可置信的眼眸,少女弯起唇瓣来,略显无奈道:“既然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嫁给他了。不然,还能嫁给谁呢?”
谢夫人一噎,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
“可是……”谢夫人转而望向一旁的柳夫人,“想必家中父母,也不会愿意吧?”
柳夫人正烦乱着,闻言,没好气道:“都已经这样了,我们还闹着把她送出家,剃发为尼?”
好歹留着,多一个女儿出阁联姻,就多一门亲家呢!
谢夫人难免尴尬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柳夫人眸光瞥见她带来的那些聘礼,看着虽然不多,但也算是过得去了。
她就直戳了当道:“想必你是过来提亲下聘的?这正好,今日写了婚书,就算是将此事定下了吧!”
这……谢夫人有心想拒绝,谢蘅可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而是谢老爷的原配夫人之子,她自然不愿见他能娶那样花容月貌的小娘子。
可是她拦在前头,又没有理由。
于是今日她来登门,原本是为了吃个闭门羹好回去让谢老爷责罚谢蘅的,谁知却还真替他提亲,把婚书写好,两家就算是过了礼。
谢夫人走出柳家的大门,忍不住跟身边的管事妈妈抱怨一声:“这叫什么事儿……”
柳夫人将两份婚书的其中一份交给了柳月,叫她自己留着。
少女指尖捧着那份婚书,从正院里走出去的时候,恰好遇上经过的柳茵。
见她小心翼翼地把婚书叠好,收入怀中,柳茵忍不住扬眉一笑,指尖拿着一只团扇,掩唇讥诮道:“嫁给谢蘅那个出了名的风流纨绔,有什么可得意的?二姐姐,等你进了谢家的门,那才真是欲哭无泪啊!”
柳月就停住脚步,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还没恭喜妹妹呢。”她意有所指,“得偿所愿。”
自己横空跟谢蘅定了婚,那永安侯府的继室,必定就是柳茵的囊中之物了。
柳茵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抬起指尖扶正发髻边的金钗,勾起红唇一笑,眼中尽是嚣张。
“这世上的缘分也都难说得很!原本父亲一心指望你嫁进去,想不到最后……这份清福却是让我给享了!二姐姐,你说这算不算有福之人不必抢,福气自然会降临呢?”
你还没抢?
柳月回想起前世她为了那个梦寐以求的位置,在父亲和嫡母可是没少使小手段往自己头上泼脏水,污蔑自己的名声。
只是最后没得逞罢了。
柳月知道跟她这样的人说不通,也没想着提醒她“永安侯府没你想象中那么好”,免得被她说自己酸反咬一口。
她只是笑了笑,“妹妹说得没错。”
“姐姐在此,就先祝贺妹妹了。”
闻言,柳茵如高傲的天鹅般仰起头,冷哼了一声。
“你应该的。”
目送柳茵得意洋洋的身影离去,春香忍不住气闷地问:“娘子,三娘子捡了门好亲事,看她如今气焰嚣张的,听说昨日一个丫鬟不小心挡了路,她上去就是一脚,骂得很难听呢。”
柳月眼中划过一抹讥诮的笑意。
“让她得意着吧……嫁进永安侯府,那就是一辈子的憋屈了。”
柳月倒是想起。
前世自己被嫁进永安侯府做续弦之后,了却了嫡母心头一桩大事,柳茵也被太太随意地找了一门低门户的亲事嫁了。
她的运气却不错,柳月回门时,见过这位三妹夫,看着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听说是个世代务农,到了他这一代,好不容易长出息的举人。
柳月听说他家里人口简单,只有寡母带着小姑的配置,虽然家贫,但是胜在夫君人品端庄,若是好生过日子,已经算是不错了。
但柳茵却嫌弃他贫寒,进门不过两年就急着红杏出墙,被夫君抓了当场,她被关进柴房里时,还企图袭击婆母,最后被报官,下半辈子都在牢里度过了。
柳茵的前世,怎么不算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呢?
既然好日子她不稀罕,那就进虎狼窝里试试吧!
亲事既然已定,柳家也就了却一件心头事,日夜兼程,赶路进京城里去。
柳老爷早先让信得过的家奴先收拾了一下京城中的宅邸,待一行人到了之后,就可以立刻入住歇息了。
八九日的舟车劳顿,柳月一进府,就进了安排给她的住处,挽月居中。将物件一扔,扑到榻上,睡了起来。
春香惊讶地想要拽起她来:“娘子,晚上还要去给老爷太太请安……”而且这样好像也太没规矩了。
柳月重活一世,才不想被前世的那些繁文缛节所束缚,打着呵欠,翻了个身。
“你就说我晕船了头疼,他们不会说什么的。”
她身上已经定下了亲事,就算老爷太太对自己不满,也不可能拿她怎么样。
柳月突然想通之后,发觉真是爽。
春香见此,也舍不得硬拽她起身,只好由着她睡去了。
柳月想得没错,这个时间节点,嫡母文氏的确没有空闲来挑她的毛病。
柳家才进京,宅邸各处要安排修整,原先因柳老爷下放到江南任职,宅邸中的那些奴仆带了一部分进京,余下的带不了太多都发卖了。来了京城,又要忙着找人牙子买奴。
文氏忙得脚不沾地,而且最关键的是,她忙完这一切后,便要急着登永安侯的门,探望生产后已经病了大半年的女儿了。
在登门之前,柳月去给文氏请安的时候,对方倒是唤管事妈妈拿出一物来,交给了她和柳茵。
柳月拿在手中细看时,发觉是一支金簪子,簪头是巧手雕刻而成的灯笼形状,灯笼则是用红宝石镶嵌而成,底下有模仿灯笼穗子的流苏,在她指尖清泠地晃动着,发出悦耳的声响。
柳月在见到这支灯笼簪子时,眼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光,心中微微冷笑。
而另外一边的柳茵所拿到的簪子,则就是平平无奇的海棠花图案了。
“……这是你们嫡姐派人送来的见面礼,”文氏就叮嘱道,“后日随我去探望她,别忘了戴上这个,她看了也舒心些。”
二女起身答应着:“是。”
从正院里出来,柳茵涂着鲜红色蔻丹的指尖还拿着那支花簪,十分得意地往自己头上比划着。
“二姐姐,”柳茵朝她得意道,“你说我的簪子,是不是要比你的华贵一些?你那支看着就不怎么贵重。”
柳月捏着那支灯笼簪,闻言只是弯唇一笑,眼底却无半点笑意:“妹妹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柳茵这才道:“我的意思是,看来大姐姐更看重谁,一目了然呢。”
说完,柳茵便扭着细腰,得意洋洋地走了。
“娘子……”春香替少女抱不平道,“瞧三娘子得意的!”
“不必管她。”柳月收回眸光,看着手中这支簪子,眉眼冷然地吩咐道,“你这两日,替我寻一些气味浓烈难闻的野果子来。”
春香虽然不知她准备拿着做什么,但还是乖巧应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