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文士夜谈离魏营 行者夜里追先生
魏营议事,曹操对于傅庆的疑虑已经打消大半,正欲借傅庆与杜嶨之战,提振士气,突袭汉军,却有一人出言阻止。
众人视之,竟然是许贯中。
许贯中本没有参会,这次中军议事也不曾叫他,但其仍然心中感念曹操旧时恩德,漫步到中军营帐前,方才在帐口听到曹操决断,便入内阻止。
帐外军士见是许贯中,也不曾阻拦。
许贯中道:“傅庆此人,杀害上级,罪该斩首,陛下却赦之,若是全营上下效仿,岂不是尊卑难循,微臣以为,应当斩首傅庆,以正军法。”
曹操见是许贯中进来,面色一变,又闻其言,竟然是直接忤逆自己的意思,不由得心中暗怒,
未曾说话,方垕起身道:
“许先生,大事已有定夺,不需再言!”
曹操微微颔首,许贯中亦是面色一变,道:
“这厮若是诈降,我等尤厚待之,却惹人耻笑。”
方垕道:“他本捉了我,却不得晋升,而后亲手放走我,怎的却是诈降?”
许贯中道:“捉一皇叔不足挂齿,以诈降泄露军机,方才是大事!”
许贯中本就是才高之士,看不惯方垕等皇亲国戚,再加上当年起事时候,主公从来不看重族人亲戚,多注才能,
因此他向来不敬方垕等辈。
方垕见许贯中这样,气恼异常,当年他与自己侄子一同起事时候,侄子曾对自己这些亲族说,天下乃是我家天下,因而每每苛待方姓贵族,以彰显唯才是用,
亦能震慑旁人,但如今自己侄子已然是皇帝陛下,这酸文人依然觉得自己高过我这皇叔一头,殊为可恶。
“文人之见,文人之见!十三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如今也就我这么一个长辈,你居然说我堂堂皇叔不足挂齿!汉军拿我少说也能换十城!你,大不敬!”
方垕气的浑身发抖。
我侄子不是皇帝的时候,你觉得我草包,
我侄子当了皇帝了,你还觉得我是草包,
我侄子不是白当皇帝了么!
往常用你们帮我侄子出谋划策,我这当长辈的忍着你这酸腐文人的脾气,受着自己侄子的斥责也就罢了,
如今已然是堂堂皇叔,一国的王爵,却还要被你说成不足挂齿。
方垕竟然站直身体,右手握住刀把。
身后的方天定亦起身扶剑。
许贯中知道与这两人辩驳毫无意义,便将视线看向当年的同伴,如今的大魏天子。
若是你还心有旧情,还记得当年你我起于微末,叱咤风云,这次便也再听我一次,就如当年每个决策一样。
但是,许贯中期待的那句,“你们两个退下,且听徐先生之计!”并没有出现,虽然当年屡屡发生。
曹操避开了许贯中的眼神,道:“许先生说傅庆是奸细,可有证据?”
许贯中知道,自己若是说出他看出岳飞之计,闻焕章还默认,必然能获信任,但他却还要赌一把,就赌自己这位主公仍然像当年一样,对自己言必信,计必从。
当下道:“是我的想法,请陛下信之!”
曹操心中却道:
我本疑你离心离德,自汉营归来之后,便如徐庶一般,不出一言,今日却用旧情说我,岂不怪哉?莫不是早已暗通刘备,一同赚我?
当下道:
“朕三令五申,既已承天命,立魏国,应改往昔时候江湖习气,三军之事,岂能儿戏?汝今日顶撞皇叔,已然是有损天子威严,但朕念在跟随已久,便不追究,左右与我扯出去!”
说罢便一抖袍袖,离开军营。
许贯中被人拉出去,仍然浑浑噩噩,此刻他心中百感交集,那个心怀天下,壮志激昂的方十三不见了,如今只有这个冰冷的皇帝方腊了。
许贯中长叹一声,默默回到自己营帐。
等到回去,却才发现帐门口侍卫换了人,许贯中冷哼一声,便又来到萧嘉穗处长谈。
两人摆酒谈到深夜,许贯中长叹一声,
“萧兄,你我似乎跟错了人。”
萧嘉穗默不作声,只是连摆手势,让其噤声。
许贯中猛灌一口酒,道:
“方腊这人,在微末时候,当真礼贤下士,你我三人在烟雨楼结拜,是何等的豪情壮志,如今却不听我言,至于如此。”
萧嘉穗见老朋友这样,便道:
“人皆如此,古来帝王,哪一个不是大权在握,就性情大变?”
许贯中道:
“如此,才有兔死狗烹之祸,萧兄,你我当年立下誓言,要天下安定,要推翻赵官家,还给百姓安宁,结果反倒是助纣为虐,你看如今天下百姓,无论南北,皆是受战乱之苦,宋时官家横征暴敛,如今魏却也是一样,
自方腊一统南方,施政何曾宽缓?前几年败于汉军,曾叫你我施政以宽,我本以为可教百姓安居乐业,哪曾想他为起兵,又加征捐税,甚至立一青楼女子为妃,仪式更是隆重,这等人,真的值得你我追随么!”
萧嘉穗默然,许贯中长叹一声,今夜说出心里话,着实宽缓不少。
一阵沉默,萧嘉穗突然道:
“不如离去,寻一无纷争之地,效法管宁,隐居避世,何如?”
原来这许贯中虽嘴上欲走,但终究是心念旧情,犹疑不定,反倒是萧嘉穗却是个骨子里带风的,说走便走之辈。
许贯中听了,便道:“好!你我兄弟,哪怕是寻个山清水秀之地,寻仙修道,也好过助纣为虐。”
许贯中话音未落,萧嘉穗已经开始收拾金银细软了。
就在此时,许贯中耳朵一动,似乎听到在帐外有动静,旋即飞身跳出帐外,劈手揪住一人进来。
萧嘉穗大惊,许贯中按住此人,懊悔道:
“俗话说隔墙有耳,果然,这探子已经防备到萧兄这里了。”
原来此人却是曹操今日暗中安排监视两人的。
这人还要求饶,许贯中却一不做二不休,将此人脖颈一扭,道:
“兄长,且速速行走!”
原来这许贯中文武兼备,政和年间乃是武状元,寻常校尉间谍根本不是其对手。
萧嘉穗见此,便知道情况紧急,只能责怪一句许贯中行事不密,随后两人立刻出营,寻营帐角门出去。
军士见这两人自然不敢阻拦,两人不带行李,急急忙忙便离开魏营。
两人知道,方才的探子定然是监听已久,说不定早有同伙去禀报,因此两人出得营门便放足狂奔,一直走出十里,萧嘉穗体力跟不上,两人方才放缓脚步。
随后两人相视一笑。
一个道:“你我二人幼读诗书,欲报国安民,谁知竟搅动天下大乱。”
另一个道:“世间纷繁复杂,幸兄长视功名利禄如粪土,片刻之前,乃是一国之官,如今 却是丧家之犬。”
一阵大笑,两人皆道:
“万钟不辨礼仪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
又道:“不能安社稷,便做一野夫。”
两人放缓脚步,开始论诗,皆是黄老之道,陶渊明之句,似乎想从先贤的诗句文章中将自己的身份重新变回原来的乡野书生。
就在两人心情大悦,似乎找到年轻时心态时候,却见前方道路上立着一人,
借着月光,却是个行者,定睛一看,竟然是武松。
“奉陛下之命,请二位先生回去。”
武松声音不带着一丝感情。
两人大惊,原来两人逃走之事,早被报知曹操,曹操正搂着李师师敦伦,便令武松去追,若是不回,便将两人头颅提来。
武松脚力比两人皆高,发现两人行踪之后,便令亲兵在后,自己绕个圈子,拦住两人。
“两位先生,你我相识已久,且请回去,陛下定然不会追究。”
武松看着两人道。